那被换下的相府匾额被人丢弃在了老树下,重新换上的还是那个皇甫府的匾额。
皇甫孟佳拿着劈柴刀站在老树下,正一刀刀地砍着那个废弃的匾额。
“这匾额砍成木条,正好可以用来烤火。”
她好似是做惯了这活的,两三下就将匾额砍成了木条,堆在了自家的门口。
皇甫孟佳就这么坐在石阶上,手里拿着的木条上还插着一条鱼,听说是她今早自己去钓上来的。
几个闻着香味馋了的小孩就这么站着火堆前,看着她烤鱼。
皇甫孟佳对他们招了招手,“想吃吗?”
这几个小孩连连点头,却又胆怯怯地往后退了几步,不敢上前。
城西是雍城最破落的地方,这些孩子也都是乞儿。
皇甫孟佳见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破了,便让府中的小厮拿了钱去给他们买些过冬的棉袄来。
那小厮拿着钱,满是不情愿,“小姐,您现在不是左相了,家里也没剩多少钱让你做善事的了。”
“要你去你就去,怎么这么多废话。”皇甫孟佳愠怒道。
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不算少,她与小厮之间的话自是都听了去。
这皇甫孟佳为人还是不错的,虽说做事有些不妥善,但谁撞上了她那档子事情,能有几个做的比她还要好的。
如此一番思量,大家伙又都觉着皇甫孟佳不做左相,委实可惜了。
皇甫孟佳这么说,那小厮却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扬声道,“你有这钱,不如先把上个月的月钱给结了吧,这都拖了十日了。”
小厮这么一说,众人看皇甫孟佳的眼神就又变了变。
虽说,做好事是不错的,可也得先把下人们的月钱给结了不是。
住在城西的百姓,大多都是做打杂活计的,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明明有钱却不肯发月钱的老板。
偏偏这些老板还极其的好面子,最爱做的就是行善,恩……表面上的那种,做善事给外人看,留个好名声,以此吸引客人光顾。
因着小厮的话,他们愈发觉得皇甫孟佳今日这行径怎么与那些商户没什么区别。
皇甫孟佳脸色一白,道,“前几日管家生了病,所以没结钱,今日等他算好了账,会结给你们的。”
“你怎么还与这些孤儿计较?”她说着就将手里的那插着鱼的木条架在了火堆上,自己起身,从小厮的手里拿走了荷包,“你不去,我亲自去。”
小厮无语地望了望天,小声嘟囔道,“你爱去不去,反正没钱我就不干活,天经地义。”
他转身入了府内,拉住了一个正在浇花的老妇人,“周嫂,你打听地怎么样了?”
“打听好了,右相府里正招人呢,我寻思着一会去看看。”
“做什么还等一会啊,现在就去吧。”那小厮拉着周嫂就往外走。
行人又都从皇甫府门口散去。
“虽说拖欠月钱不对,可皇甫孟佳的心还是好的,我看啊,还是得让她做左相。”
“是啊,朝中少了一个重臣怎么能行呢。”
筎果坐在茶摊上,听着身后的一桌茶客说着关于皇甫孟佳的话,心里头愈发的气结。
这天底下少了谁还能活不下去了不成!
她皇甫孟佳再厉害,也不是到了无人可取代的地步。
更何况,也不是萧芜暝让她走人的,是她自己辞的官,怎么到这些人口中,倒成了萧芜暝不近人情了。
她将茶杯重重地搁下,微烫的茶水溅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却是半点烫意都感觉不到,转过身,一副要跟人争辩的架势。
只是她这火还没发出来,就被人浇熄了。
茶摊老板将一壶茶放在了她的桌上,扬声道,“殿下是一国之主,是要为咱们老百姓负责的,他行事不近人情,得益的可是我们啊,你们这么说他,未免也太伤他心了吧。”
说罢,这茶摊老板又小声地与筎果道,“这是三花茶,降火,夫人您试试?”
筎果横了一眼,这不瞧不打紧,一瞧,可不就认出老熟人了嘛。
“狄青云?”
狄青云朝着她挤了挤眼睛,而后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与茶客们唠嗑起来。
“大伙平心而论,你要是家里出了个内贼,内贼死了,还留了个平日干活不错的孩子,那孩子无脸待下去,自行请去,你们留不留人?”
“那当然是不留人啊,俗话说得好啊,龙生龙,凤生凤,乌龟生王八,谁知道这内贼的孩子会不会也是个偷。”
狄青云两手一拍,“这不就结了。”
筎果心中的郁结消散了大半,笑着道,“老板,结账。”
“五文钱。”狄青云伸出了五根手指,在筎果的面前晃了晃。
“五文钱?”
狄青云身边突然冒出了个大汉,这彪形大汉一身小二打扮,与他这魁梧的身形委实不相配。
他看着筎果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委屈道,“大殿,您亲自煮的茶为什么只收她五文钱?上回你可是打算收我一两纹银的!”
“那我收你钱了没?”狄青云瞪着他道。
彪形大汉摇摇头,“没有……可是你才收她五文钱……”
“她是老熟人,你跟她比?”
熟人?
彪形大汉心里头琢磨着方才那貌美的夫人若是常来,他一定会记得,可显然今日是第一次来。
难怪,以往国主总说要给大殿置办婚事,他都不要,原来是好这口的。
啧啧啧,他家大殿怎么瞧着虽比不上萧芜暝丰神俊朗,可那也是玉树临风的,虽说是样貌阴柔了一些,但也是帅绝西闽的,怎么这品味就是这么的独特呢。
方才那夫人美则美矣,可惜是嫁了人的。
狄青云在一旁收着茶钱,所幸他不知道自家属下心里头是这么看待他的,不然,这属下性命堪忧啊。
一只白鸽飞落在了茶摊的木架子上,彪形大汉快步走了过去,取下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然后将鸽子放走。
“大殿,西闽来的信。”
狄青云正与茶客谈笑风生着,这大汉凑过来低声说的话,他听是听见了,但是没有丝毫要接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