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芜暝一走进偏殿,就看见萧昱蟜已经动手撕了那坛酒的红顶花。
他一步跨进去,扬声道,“不是说请为兄喝酒吗?怎么不等为兄来,就偷喝酒了?”
萧昱蟜愣了一下,随即起身。
他的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摆放,站在那里有些不自然,“还以为小嫂嫂不肯放人呢。”
“她?”萧芜暝提起筎果,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眸中的宠溺不减,“她现在天天想抱着两个儿子睡觉,每回都被我打发回去了,今晚倒好,让她钻了个空子。”
萧芜暝坐在萧昱蟜的身旁,抬手就拿起了那坛酒,先是给他倒了一碗,而后才给自己倒了一碗。
他端起酒喝了一口,这酒有些烈,萧芜暝很少会喝这样烈的酒,他微蹙着剑眉,将酒放下,“你明日出征,这烈酒我能多喝,你要少喝。”
“王兄,别的且不论,这酒量,我一定好过你。”
萧昱蟜端起面前的那碗酒,一口灌下,面不改色。
“我在庄子时,喝的酒不知道比这个烈多少。”
酒过喉咙,有些烈地让萧芜暝受不了,但他心里却是畅快的。
“既然这样,那为兄也不管着你了,你要喝多少都成。”
“不,王兄,你得管着我,你还是得管着我的。”萧昱蟜的声音有些轻,他低着头,拿起那坛酒,往萧芜暝那碗里倒了一些后,又给自己面前的碗里倒满了。
萧芜暝看着自己面前半碗的酒,又看了一眼他面前满得都溢出来的酒,只当是没有听见他这话,开口问道,“不是你请我喝酒?这是什么意思?”
“这酒烈,怕王兄你受不住。”萧昱蟜也是老实交代了,“但这是我府上最不烈的酒了,外头的酒馆也都关了门,所以只能带这坛酒来。”
“你都能受得住,为兄自然也能受得住。”萧芜暝拍了拍他的肩膀,端起他的面前的那碗酒。
萧昱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一饮而尽。
萧芜暝又道,“兄弟总是一体的。”
说罢,他眉目蹙地更是厉害了些,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
“王兄你……还是让人端些清酒来。”萧昱蟜扬手就要召人来。
修长的手臂横了过来,搭在了他抬起的手臂上,一手轻轻挥了挥,示意宫人退下。
“这酒,为兄果真是受不住,还是你喝吧。”
萧昱蟜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他又听到萧芜暝道,“你受不住的,为兄也会替你担着。”
兄弟总是一体的,不分彼此。
萧昱蟜眼眸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当他再度抬眸时,眼神坚毅,“王兄,今晚不醉不归。”
萧芜暝却说,“寡人醉了没事,寡人不用出兵,你可不能醉,要醉,也要等到你凯旋归来。”
夜深人静,宫里的灯灭了又点起,只有这偏殿内荧荧照室,烛光不曾暗过。
寅时,还是深夜。
萧芜暝的酒力比不了萧昱蟜的,已经醉倒在一旁,萧昱蟜还是清醒的模样。
他将酒壶里的最后一口酒喝下,慢慢地起身,吩咐了宫人照看好王兄后,抬步就走。
在跨出偏殿的那一瞬,他听见萧芜暝低醇的嗓音沾染着酒气响起。
萧芜暝说,“答应寡人,要平安归来。”
“好。”
这一声,沉重地如同他脚下的步伐。
晨光微熹时,雾似轻纱,战鼓震,惊得乌鸦漫天盘旋。
雍城的城门口整齐地排列着元辟士兵,便是立在城墙上去看,这支大军也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
战旗随风猎猎作响,漫天的尘土飞扬,眯了人眼。
元辟国以往的每一场大战,都不是主动出兵的。
而这次却不一样,主动出兵,不为掠城灭国,只为十余年前的那场血仇。
鼓声落,兵要行。
萧芜暝立在城墙上,当着文武百官,元辟百姓的面,封萧昱蟜为长安君。
将未行,而已有封号,也是从未有过的。
萧芜暝此意,不仅仅是望萧昱蟜凯旋归来,保元辟世代长安,更是望他能长安无伤。
萧芜暝也从未与人说起过他有此意。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寇元祺。
他高呼道,“望长安君平安归来。”
一声惊醒百官与百姓。
他们跟着跪在地上跪拜。
一声声皆是高呼,“望长安君长安,望大军长安。”
此战役,不止是为萧家人打的,当年无良国主谋权篡位,多少百姓无辜死在本不该有的战乱中。
大军在这一声声祝福中出行,他们身上背负的是,是当年被枉死的无数北戎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