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向珊坐在黑马上,指着不远处停靠在树后的一辆马车。
王老将军望了一眼,随即下令,“班师回朝。”
萧芜暝没有在这日的上午等到萧昱蟜归来,这支军回到雍城时,已是翌日的寅时。
萧昱蟜所乘坐的马车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路,王老将军和将士们虽然刚打完一仗,面露倦容,却也不敢停下来稍作休息。
萧昱蟜已经昏迷了三个多时辰,王老将军不敢有所怠慢。
雍城的城门早就锁了,寇元祺守在城墙上,正与身旁的破浪说着闲话。
马蹄声远远地就传了过来,守城门的将士神色一凛,在黑夜中细细地分辨着来人是敌是友。
寇元祺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马背上的盔甲姑娘,他微微一笑,扬声道,“开城门,是王老将军回来了。”
一行兵马至雍城而停。
寇元祺已经站在了城门口,拱手道,“此战凶险,王老将军辛苦了。”
说罢,他又瞥了一眼骑马在后的钟向珊,嘴角扯了一抹笑,“众将士辛苦了。”
“不知……长安君可好?殿下这会儿还在等着他的消息呢。”寇元祺往后张望了一下,没有见到萧昱蟜,剑眉重重地拧起,神色有些担忧。
清月被云层遮掩住了,王老将军的神色在黑夜里并不清晰。
他微微一叹,指了指那辆马车。
破浪见状,转身从城墙上飞了下去,一路跑向了雍宫。
他是不用守城门的,今夜在城墙上站岗,也是为了等消息。
“殿下……大军回来了,王爷也回来了……”
破浪跑入雍宫,气息微喘。
禀报的声音传入萧芜暝的耳里,将茶杯端至唇边的手微微一顿,很快地将茶杯放下。
筎果看着他飞快的起身,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了殿门口。
她低头看了一眼案桌上的茶杯,茶水溅了满满一桌。
何时见过他这样失了神色。
破浪张了张嘴,站在原地,没有动。
筎果看出了异样,忙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长安君是坐马车回来的。”
人还在不在,都不确定。
筎果微愣,她的脑海里依稀闪过一个画面。
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雍城门口,车夫是一个无名小卒,他对着守城门的寇元祺喊着,“开城门!我送长安君回来了。”
萧芜暝闻风而至,见到的却是萧昱蟜还带着温度的尸体。
关于他的传言很多,有说他是因不敌北戎,无脸见萧芜暝,在军帐内自缢的,也有说他是叛徒,被无良国主反杀在了战场上。
一阵夜风袭来,带着些许的凉意,拉回了筎果的思绪。
“破浪,去把夏太医喊来,让他把得力的助手都带过来,能救命的药也备上。”
她突然有些心绪不宁。
破浪领命而去。
雍城的百姓听说大军回来了,一时间,雍城内点起了万家灯火。
虽是败仗,可在他们的眼里,这些将士们依旧是元辟的英雄。
萧芜暝赶至城门口,将士们一见到他,皆是从马上下来,跪在了地上参拜。
王老将军从未在谁的面前哭过,可此时,一见萧芜暝,愣是红了眼眶。
“殿下,老臣对不住你!没有夺回北戎,还让……还让王爷受了伤。”
萧芜暝扶起王老将军,快步走至马车前。
钟向珊觑了一眼他的神色,轻轻地将马车帘子拉开。
清月从云层里露了出来。
萧昱蟜就这么躺在马车内,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以看见他的脸色苍白地可怕。
他双手垂下的地方,血迹斑斑,若不是胸口有些起伏,恐怕都会认为他已经没了。
“殿下,长安君中了毒,需要及时诊治。”
萧芜暝阴沉着一张俊脸,侧开身子,将路让了出来。
钟向珊跳上了马车,亲自扬着马鞭,将马车赶进了城。
清贵的男人此时脸上面无表情,他的眼神几近阴鸷。
“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身后的亲兵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也不做辩解,齐声道,“属下没有护好长安君,请殿下责罚。”
“去塔牢训上半个月。”
深夜是浓稠的黑,摇曳的烛光昏暗,一如人的心,惶惶不安着。
雍宫内,太医院灯火通明,宫人们端着热水来来回回地跑。
二宝刚端进去一个水盆,夏竹端出来的又是一盆黑色的血水。
萧芜暝独自一人坐在太医院的石阶上,他看着今夜朦胧的月色,神色有些恍惚。
那年,齐湮的宫内,黄昏之下,长桥之上。
那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扬着某种坚定,“我会助王兄守护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