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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缘说着,给自己打完气,又抬眼道:“你们呢,你们是戴小姐的朋友吗?”
  “我们……”邵司指指自己又指指顾延舟,没法解释,便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是她朋友。”
  邵司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眯着眼睛看她的胸牌。实在是那个名字太小了,他眼睛又有轻度散光,走廊里光线还不太好。
  他眯了一会儿,顾延舟俯身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李缘,博文社的。”
  李缘。
  ……这名字眼熟。
  邵司微微侧头,小声对顾延舟说:“她我认识。”
  “……”顾延舟冷眼看他,“你认识什么,跟瞎子一样瞅了人胸牌半天。”
  邵司把果篮都扔给顾延舟,自己坐到李缘边上,打听了一下她的来历。
  李缘道:“我是出来跑新闻的,外边现在对于戴薇小姐的新闻根本都是胡编乱造,我看不过去。”
  邵司在圈子里呆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较真的。
  这种性格他挺欣赏,然而他也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大家不一定喜欢听真话。
  近些年,随着网络的发展,有些媒体确实是越来越过分。
  但是追根究底,他们也是为了迎合大众。大家喜欢看什么,乐意看什么,看什么觉得新鲜好玩儿觉得刺激痛快,说到底,是这些造就了现在的媒体行业。
  娱乐,本来就只是娱乐。
  面对小姑娘执拗的眼神,邵司心里这些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移到另一个关注点上:“李缘小姐,我之前好像看到过你写的一篇报道。”
  李缘有点惊喜,有点类似默默无闻的小艺人突然拥有了一名真爱粉:“是吗?”
  “嗯,”邵司点点头,“不过好像被撤稿了。”
  “……”
  “是关于之前安殷的那篇,可能是我看错了。”邵司装作无意地提及。
  李缘情绪又落下来,她的情绪变化还真是写在脸上:“我们社社长撤的,那边有人过来联系,让我们改稿。”
  安殷无故缺席,这是她亲耳听见的。
  开机仪式前,她临时去了趟洗手间,再出来就有点摸不清方向,走反了,正好看到导演和副导演站在走廊拐角处,边抽烟边讨论这事:“要我说,这毛病就不能惯着。随意旷工算什么?我们还得在媒体同志面前替她掩饰,要是知道有今天,我肯定不签她。”
  副导演:“这两年窜得快了,跻身一线,就开始耍大牌?老实说,这女主角,我一开始就不太满意她演,她自己也说了,这角色就不怎么合适,还非要挑战……挑战个什么啊,我看是没戏。”
  最后导演把烟扔地上一踩:“得了,我们说这也没用,还不是替人打工,投资商对他们满意就行了。”
  他们大概是以为这里没什么人,所以说话毫不避讳。
  李缘说得愤慨万分:“当时我不愿意改,社长训了我一顿。”
  ——我们的工作不就是把事实告诉给大家吗?
  ——傻孩子,我们靠“事实”吃饭。
  要是安殷这个事爆出来给他们造成不了影响,那也就毫不犹豫地爆了,甚至还能吸一把睛。但要是有人花上几十万,要求改一改其中几个字眼。
  扯到利益相关,哪里还管什么“事实”。反正这个小小的娱乐新闻,在大家眼里也不过就是过往云烟。
  社长最后挥挥手,赶她出去:“行有行规,你做娱乐版面的记者,这就是规矩。这次你做得很好,额外奖金我已经打到你卡上了。”
  李缘却觉得,这笔丰厚的奖金,踹在兜里像个烫手的山芋。
  “狗屁行规,”顾延舟将果篮放置在椅子上,冷笑道,“不能因为现在大家都这样做,就觉得是对的。”
  可能是顾延舟说话语气没收敛住,显得特冷酷,并且屌。
  李缘有点羞怯地多看了他两眼。
  邵司刚也想说‘狗屁’这两个字:“……你抢我台词。”
  顾延舟:“好好好,你的。”
  李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微妙。
  “她们好像回来了。”顾延舟靠墙站着,他个子又高,看门口看得真切,“是不是坐在轮椅上那个?穿白衣服的。”
  戴薇今天状态不错,主动提议想去外边走走。方净就推着她,在外面走了半圈,等太阳逐渐烈了,这才带她回来。
  她身材高瘦,裤管空荡。肩上披了一条烟灰色披肩,说话的时候语速很慢,斯斯文文的样子。
  方净原本低着头在和她说话,抬头就看到两个带着口罩的男人,其中一个因为昨天电话联系过的原因非常好认,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邵……”
  “嘘。”邵司食指抵在唇上,对她眨了眨眼睛。
  方净这才把‘司’字咽下去。
  戴薇瞥了他们两个一眼,没有说话,她又扭头看李缘:“你怎么还在这。”
  李缘有些局促地站起来:“我……”
  “你回去吧,”戴薇身上有种风骨,看起来弱弱地其实里头有种韧劲,“我不想接受任何采访。”
  单人病房里并没有多余的空间,医院大概也是考虑到戴薇的病情,提议说单人病房安静些,对治疗有帮助。邵司走进去打量两眼,除了几样生活用品,几乎没有其他的东西,唯独床头摆了一本《肖申克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