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朝阳转过身,很生气地走了。
梁楚在原地懵了两秒,我就看个大门怎么就自甘堕落了,你们卖奶茶的比我们看大门的高尚到哪里去了啊。
“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梁楚郁闷地说:“以为孟冬冬被包/养了?”
板牙熊道:“仁者见仁淫者见淫,别理他。”
夜已深了,一天的工作告一段落,远在大洋彼岸的男人打开电脑,连到别墅的网络,屏幕出现别墅的监控画面。贺长东摸着新冒出的胡茬,看到画面里蹬着自行车的少年飞快离去,留在别墅里的人剥了根香蕉,也扭头走了,可能是分别不愉快,他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趋近门口的监控时,院里的老狗看到他手里的香蕉,亲昵的跑来蹭他的腿,老狗是大型犬,四爪着地已经很高大了,看到他手里的香蕉后腿蹬地,前爪趴到他身上,看着他手里的香蕉吐舌头。少年板着脸,很记仇,一本正经说:“我前几天吃你香蕉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给我,分享也是互相的,你给我我才给你。你那会没让我吃,现在还想吃我的,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我们人类和你们狗再也不是朋友了。”
说完就无情的走了,画面归于沉寂。
看来主人不在,客人一个人过得也很不错。
那天晚上孙朝阳气冲冲离开,两人明明才认识不久,但孙朝阳当时的姿态就像是老死不相往来一般。梁楚还以为这段关系就这么算了,谁知孙朝阳第二天早上又来了,梁楚出门看到门口的人,吃惊的走过去。孙朝阳盯着他瞧也不说话,两人看了三分钟,梁楚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让他等一会,进屋里拿了一根香蕉给他。
孙朝阳收下了,两人算是和解了。
三来两去时间长了便混熟了,月中十五号孙朝阳又来了,说我今天领工资。
梁楚问:“你要请客啊?”
孙朝阳点了点头,梁楚配合地说:“那我们庆祝一下,吃火锅?”
孙朝阳又点点头,一蹬车就走了。
梁楚遛了遛狗,扫了扫院子,发了会呆,中午吃了饭睡了一觉,下午的时候去小树林捡了一堆柴禾回来。一天就这么过了,但梁楚并不觉得浪费时间,因为他浪费的是孟冬冬的时间,而孟冬冬早就死了。
贺长东不在,看大门的不能擅自拿主人的房间待客,梁楚在院里架起火堆,打算吃一个野外火锅。
孙朝阳临近黄昏时才回来,提着肉片和青菜,样式不多,但分量很足,足够让两个人都吃饱了。
火锅吃得慢可以吃一个多小时,人多的话热热闹闹两三个小时也是有的。两人一边涮锅一边说话,梁楚这才知道孙朝阳已经上大学了,今年刚升的大一,过了年就满十九岁了,奶茶店的工作只是兼职。孙朝阳在攒钱,这里是中心城市,哪怕在郊外租房也不便宜,所以在贺家人没有赶他之前,能在小院赖多久就赖多久。
上回之所以受伤是下班的时候遇到了抢劫的小混混,要他的钱就是要他的命,所以孙朝阳宁死不给,那些人他打不过,左冲右撞,拼命逃了出来。
孙朝阳沉默地说为什么同样是人,同样是活着,有的人游刃有余享受生活,他就这么难。世道何其不公。
梁楚夹了一片肉,不知道怎么劝他,好半天才干巴巴地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孙朝阳平息了一下心情,默然不语。
没有得到回答,怕孙朝阳走上歪路,梁楚想了想说:“我这碗鸡汤不好喝,但富贵人家有败家子,俗话有富不过三代这一说,也有寒门出贵子一说。我觉着吧,家庭环境成长经历影响人的一生,但不能决定人生,还是要看个人,看自己的。有些事情可以打倒一些人,对于被打倒的人来说那是挫折,是过不去的坎。有的人撑过来了,那就是经历,就变成了财富。”
孙朝阳愣了愣,有些意外道:“看你蠢……”孙朝阳戛然而止,转了个话头,“没想到你想的这么开,还会讲这种大道理。”
梁楚松了口气,继续夹肉吃。
孙朝阳却歇了筷子,别有深意道:“孟冬冬,我把你当朋友才会这么说,生活虽然很难,但我们不能走捷径,更不能贪图享受,孟冬冬,你要靠自己的双手。”
梁楚抬头看孙朝阳,他怎么不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
正想解释,外面传来轻微的声音,不是风声,不是人的脚步声。梁楚心中微动,和孙朝阳一同看向门口,大门外停了一辆黑色轿车,车门打开,男人长腿一伸,走了出来,他穿着黑色大衣,望向别墅里,再次实情实景看到那个人。只见自家门口有两个人一条狗,比屏幕里看到的更生动,看来这几天他和老狗相处的还不错,它很亲他,趴在脚边乖乖摇尾巴。
随行的助理帮忙打开大门,贺长东徐步走来,梁楚看着那双黑色的皮鞋,心想贺长东的脚真的好大啊……果然和身高是成正比的。那双鞋停在他跟前,梁楚沿着裤腿往上看去,看到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梁楚站了起来,手里还端着碗。
贺长东居高临下道:“看来我没在,你过得很快活。”
梁楚心想大脚东,我是看大门又不是上刑,我过得不快活,难道我还哭啊。
贺长东不在时孙朝阳说话一套一套的,狠话放的比谁都厉害,等见到了真人好像很恐惧,又有些愤慨,孙朝阳退了两步才说:“孟冬冬还不满十八周岁,你不要太过分。”
梁楚开始头大,知道孙朝阳误会了,以为孟冬冬卖身求富贵,怕他说出更过分露骨的话,毕竟贺长东什么都没做,也确实是个好人。梁楚正想踩他一脚让他别说了,谁知孙朝阳像是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一般,转身跑远了。
梁楚心跳快了一些,担忧地看向贺长东,孙朝阳对贺长东有明显的恐惧和敌意,既怕贺长东把孙朝阳赶出贺家,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又怕贺长东听出孙朝阳的话外之意,毕竟贺长东的狗是狗精,贺长东的人也是人精。
贺长东并不在意孙朝阳的冒犯,见惯了别人这样的神色,已不觉得奇怪。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打小便被贴上冷清冷性的标签,好像他真的是一块不能融化的坚冰。
梁楚思忖道:“那个是我朋友,叫孙朝阳,他很崇拜你,把你当做他努力的目标,刚才他跟你开玩笑呢,怕你……雇佣童工。”
贺长东不言语,看着他胡编乱造,梁楚被盯着看了几分钟,不自觉地低下头来。贺长东的眼神厉害,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在逼供,梁楚看着自己的碗。
贺长东放过他往屋里走,一边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梁楚深沉地说:“我们在谈人生。”多么富有深度的话题。
贺长东似是很疲惫,推门进屋,坐在沙发上揉捏额头,梁楚带着一身的火锅味去厨房洗碗,没想到有人比他速度更快,贺家的保姆像是长了千里眼一般,现在匆匆赶来了,一个接过梁楚的碗收拾碗筷,一个为贺长东斟茶倒水。
碗不用洗了,院里没烧完的火堆也不用打理,保姆精炼能干,三两下就打扫干净了。
梁楚站在屋里略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哪里需要他。如果别墅大门旁边有一个小房子就好了,那才是看大门的该待的地方,可他现在住在别墅里面,老板还没有睡,他也不能扔下老板去睡觉,尴尴尬尬站了一会,梁楚走到沙发前,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屁股。
桌上有热气腾腾的茶水,巨大的电视镶在墙上,正播放晚间新闻。
板牙熊看着电视,心里不是滋味的说:“以前这个时候,咱们都是看电影和动物世界的。”
梁楚说:“不管看什么,看的都是别人的电视。”
板牙熊说:“唉,为什么您是一个这么穷的人。”
梁楚慢慢吞吞道:“我是穷,但向我这么穷的人要东西吃的板牙熊,又是什么人呢。”
板牙熊哇的一声哭了,钻进蛋壳里去了。
板牙熊闭了嘴,世界又变得安静而不自在起来,梁楚偷偷打量贺长东。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天生就长一张不高兴的脸,贺长东好像一直吝啬于笑,总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生人勿近的模样。尤其这样的人气势强大,不说话的时候周围静默沉寂,简直让在场所有人都跟着一起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