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想过这个结果。
这几日左思右想,甚至连最坏的结果都想到了。
此刻,陆重渊直视着萧知的双目,抿了抿薄唇,他的声音有些干,语气却十分坚定:“你不愿意,不原谅是你的事,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
他语气停顿了一瞬,继而继续说道:“就算真的等不到也没什么,我心甘情愿。”
当初他为留下她,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牢中,而今他心甘情愿,用余后半生,做她的俘虏。
***
夜里。
用完晚膳。
杨善留下了萧知。
杨严知道他们父女两人有话要说,等用完晚膳就先行告退了。
这会杨善和萧知两人就站在廊下,临近中秋,今晚的月亮显得格外圆,杨善负手站着,仰头看着头顶的月亮,似是无意道:“听说陆重渊今日来过了?”
“嗯。”
萧知也没瞒他,同他说道:“他想让我跟您回西南。”
想到那个傻子今日午间同她说得那些话,萧知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她还真没想到陆重渊会同她说这样的话。
想过许多陆重渊会说的话,例如让萧知跟他回家,又或是旁的,倒是没想到他今日过来说得竟是让她去西南,杨善心下诧异,他转头看着萧知,第一个反应不是高兴,而是皱着眉,沉声问道:“你们吵架了?”
说完。
语气又严厉几分,“那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但凡萧知点个头,或者说一声“是”,他绝对领着自己的亲兵杀到长兴侯府去,他可不管什么侯府不侯府的,也不管陆重渊有怎样的本事。
欺负了她的女儿,他就不可能让他好过。
看着杨善一脸阴沉,萧知笑道:“是吵了”眼见他脸色愈黑,忙又跟着一句,“欺负倒是没有,我和他之间,若说欺负,只怕是我欺负他更多些。”
“那为什么”
杨善紧皱的眉仍旧不曾放松。
有些话,萧知不好同杨善直白说出,毕竟杨善虽然同父王关系不错,可同样,他也是龙椅上那位的左膀右臂,更何况他还是大燕的护国大将军“他说京中不太平,让我随您去西南住一段日子也挺好。”
听到这话,杨善紧皱的眉倒是松开了一些,连带着对这个原本并不十分满意的女婿的观感也好了许多,不过看着萧知的眉目,他还是开口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啊——”
萧知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头顶的月亮,弯着眉眼说道:“我想留下来。”
以往留在京城,可能有许多原因,父母的冤屈,长兴侯府的那些人,总总和和,陆重渊占得地方可能并不大但如今,她想留下,只有一个原因。
她舍不得离开他。
她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男人。
晚风轻拂萧知的面,她身上的红裙被风吹起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就连头发都有些被吹乱了,但从始至终,她的脸上始终是带着笑意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璀璨。
她这阵子虽然每日都是笑着的,但笑意从来不达眼底。
可这会。
无论是她的脸,还是那双眼睛,都饱含着灿烂的笑意。
杨善本来还想张口劝说几句,但看着她这幅面容,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萧知的肩膀,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夜深了。
风也有些大。
杨善担心她身子弱,收回手,道:“好了,你先回屋吧。”说完,似是想起什么,又添了一句,“对了,今日我进宫的时候,今上问起你了。”
“明日,我带你进宫。”
萧知脸上原本还存有的笑意,此时却僵住了。
杨善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害怕,又笑道:“别担心,他很喜欢小辈,以前”他张口,但未说完又停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怅然了。
等回过神。
他摇了摇头,收回思绪,道:“好了,回去吧。”
萧知也没多言,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便同他福身告退了,等到转身的时候,她朝皇宫的方向看去终于要见到那些人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12章
翌日。
萧知因为今日要进宫的缘故, 便穿了一身相应品级的郡主服饰。
衣服是早些时候就定做的, 妆花缎的料子,上绣各式牡丹,颜色是朱红, 杨善疼她, 一应物件挑得都是顶好的, 几十个京中最有名的绣娘,花了三天两夜赶出来的服饰和头面, 不比她以前穿用的差。
如意站在她身边, 等替她戴好头面, 眼眶蓦然就红了起来,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瞧见过这样的郡主了想到以前那些日子,她就有些忍不住想哭。
萧知还坐在铜镜前,可以透过铜镜看到如意的神态,见她这般,心下也有些酸涩, 嘴里还是忍不住说道:“哭什么?”
“没哭, 就是觉得高兴。”
如意抹了一把眼泪, 等把那股子酸涩劲都憋了回去,这才笑着同她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奴扶您出去吧。”
“好。”
萧知点了点头。
外头的马车早就备下了,杨善也已经准备好了, 这会见她正装过来, 刚想笑着走过去, 可见她一身红衣,眉目含笑的过来,竟不由自主地想到萧芙。
崖下那半个月。
他只见过素服简衣的萧芙。
若是萧芙活着,若是当初他早些找到她,娶到她她必然也会着这样的盛装,出现在他的眼前。
萧知还是有些不大习惯称呼她为“父王”,此刻见他出神的样子,也只是问道:“怎么了?”说完,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服饰,疑惑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没有。”
杨善笑着摇头,“很好看,知知就应该这样打扮。”
说来也奇怪。
明明萧知生了一张清丽的脸,却十分适合这种艳色的打扮,就跟临仙楼里最艳、最娇的牡丹花一样,傲骨凌然就是这幅样子,总让他想到那个孩子。
当年那个孩子也最喜欢这样的打扮。
穿着最艳丽的裙子,扬着长鞭,骑着马儿,娇俏的笑声可以传遍整个京城。
可惜一场覆灭,她也终究是香消玉殒。
当初听到永安王府出事的时候,他其实回来过,只是等他到的时候,已成定局,一切都来不及了,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事,重新扬了个笑,温声道:“我们走吧。”
“好。”
眼见萧知上了马车,杨善也翻身上马。
***
虽说今日进宫是端佑帝要见萧知,但要面见圣上却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且不说端佑帝这阵子身体不大爽利,一日里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昏睡。
便说他如今的脾气也是忽好忽坏。
好的时候,就跟以前一样,十分温和,可若是坏的时候,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暴躁、易怒就算面对太子、皇后也多有苛责。
如今服侍他的那些人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杨善心里其实也有些担心,一路过去的时候,不住提醒着萧知,“过会要是见到陛下,你就少说话”
“您已经和我说过好多遍了。”萧知有些无奈的说道。
“过会见到陛下,我行完礼就跟在您身边,陛下若问什么,我再答。”她把杨善这一路跟她说了无数回的话,重复了一遍,说完,又同他道:“您放心,我都记在心里了,不会有差的。”
杨善也是关心则乱。
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西南王,这会愁得不知道跟什么似的,最后也只能无奈叹道:“其实陛下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
叹了口气,没往下说。
萧知也没去追问,相比西南王的无奈,她的心下却十分冷静那个男人以前的确不是这样的,但人总会变得,在他决定做那样的事时,有些事就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了。
从前那个抱着她,带她放风筝,与她说“我们宝安”的皇伯父早就死了。
如今他们之间只有仇深似海。
“到了。”杨善停下步子,压低嗓音同她说道。
萧知一听这话便立刻从那些思绪中抽身出来,皇宫可不比别处地方,这里的人都跟成了精似的,她但凡泄露了一丝情绪,定会引起旁人的猜测这也是为什么,陆重渊明明那么不舍,却还是想让她离开京城去西南的原因。
以往她只是陆家的五夫人,是他的妻子,和皇宫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可如今——
她是大燕的荣安郡主,是今上最信任的异姓兄弟的女儿,只要她还留在京中,和皇宫就会有扯不开的关系。
“王爷来了。”一个身穿紫色太监服饰的公公打外头走了出来,朝杨善行了一礼,他年有四十余岁,面白无须,声音温和,正是端佑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德安。
“李公公。”杨善朝他点了点头。
李德安是端佑帝身边最信任的人,平日里无论是宫里的贵人,还是朝堂上的官员,都得卖他一份脸面,不过杨善同他倒是要比别人多一些情分。
“这位便是荣安郡主吧。”李德安笑着和杨善打完招呼,便把目光移到了萧知的身上,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便笑着弯下腰,“给您请安了。”
“您快起来吧。”萧知似是有些局促的避开了这一道礼,而后便待在杨善的身后,不再说话了。
杨善安抚似的看了萧知一眼,然后问李德安,“陛下今日如何?”
听到这话,李德安便愁得有些垮了脸,叹了口气,“还是跟以前一样,刚才太子倒是来过一回,两人说起”他停顿了下,没有深入,“陛下又发了好一通火,这会气还没消呢。”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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