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热闹的歌舞逐渐平息,火堆里木头燃烧炸开的噼啪声显得尤为突兀。
身穿锦服的主子们被奴婢搀扶着回自己帐篷,摇摇晃晃就如秋风中即将飘零的凌乱落叶。
几个矫健的身影,在酒气四溢,醉酒的胡言乱语的夜色里,如入无人之境。
本是一个异常满足又兴奋的夜晚,歌舞升平,活色生香,各个营帐都泄出了低低暧昧的吟哦声。
“轰”
一声炸响打破了夜的旖旎,春风得意马蹄疾,那还在温柔乡的男人被吓得趴下,再难振雄风。
“报!”
偷喝了几口酒的士兵,两股战战的直往王帐跑。
“发生什么事?秋日怎么会打雷?”
声音是从草场外围传来的,雪狼国主的侍卫,看见跌跌撞撞跑来的士兵问。
“回大人话,有人用火炮袭击了城门,来势汹汹,还请国主尽快下令迎敌!”
“什么?!”
那护卫震惊不已,火炮已经送去给八王子打大宛,这会儿出现在帝都,莫非……
莫非八王子造反了不成!
事出突然,也顾不上营帐里雪狼国国主正在压着心爱的侍妾翻云覆雨,护卫进去隔着帐子禀报。
“国主!大事不好了!八王子造反了!”
摇晃的幔帐和娇媚的吟哦被惨叫取代,赤条条满身横肉的雪狼国国主从幔帐里出来,情事被打断的愤怒和儿子造反的怒火,让他浑浊的眼里多了一丝杀气。
“你说什么?”
“报国主,八王子造反,火炮已经打到了城门下……”
“王八羔子!果然和他那喂不熟的娘一样。”
一脚踹飞那护卫,幔帐里的侍妾战战兢兢的拿了衣袍来给雪狼国国主披上。
“还请国主下令缴杀八王子,!”
那户外本事不小乃雪狼国一员大将,在战场上也是数一数二能打的人,无奈打他的还是雪狼国权势最高的人,踉踉跄跄的倒退了几步,依旧恭敬的跪在地上请令。
“那鲁,传令下去,来军不论是谁,杀无赦!”
一块黑色雕着狼头的令牌迎面飞了,跪地的拿鲁急忙接了就跑。
“来人,盯着二王子,让他出去迎战。要是这次缴杀有功,我便立他为王储!”
在皇权富贵面前,父子没有亲情,只有利益才是最好的动力。
做了王子几十年的二王子,接到命令时也正从侍妾榻上爬起来,接到这样的好消息,那满是胡须的大脸盘,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老东西,这迫在眉睫的时候,终于想起给点好处给别人了。
“美人,等爷大胜归来,再和你大战几百回!”
捏着侍妾的下巴,狠狠地咬了一口,二王子穿上战甲,雄赳赳气昂昂的领兵而去。
妖娆的侍妾,捏着嗓子喊妾身等你回来。
然而,那二王子注定回不来了。
骑着他的大马,挎着他的大刀,在没有月光的草场上奔驰。
沿途烟雾弥漫,布帛被烧的味道,牲畜和人焚烧的恶臭,和着没有消散的酒气四散在草场上。
“轰”
一团火球迎面而来,不偏不倚的打在二王子领队的队伍上。
人们来不及惨叫,便被炸的四凌八落。
黑塔一样的二王子,这回那狭长的小眼睛终于可以瞪大了,他看见自己挎着大刀的手飞上了天空,接着又掉了下来,那寒光依旧的大刀,砍在他的亲卫身上。
他来不及喊出声,发现自己也跟着摔在地上,疼痛袭遍全身,当然,他若是有全身的话。
“二王子殿下!”
在亲卫的呼喊声里,他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国主已经答应让他当王储了,可他王储的位置一天都没有坐呢!
与此同时,重兵重重的粮草库,从里面开始冒烟,等人进去后,烟雾缭绕,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知道那锋利的刀锋划过身体很痛。
不一会儿,国主的帐房被炸开了,合着城门口的炸响声,犹如二重奏奏响。
☆、第六百七十七章生死之际
墨色的夜里,那不知来处的神兵天降占领了这凶悍的王国,夤夜才过,黎明将至,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逃出栅栏四处飞奔的牛羊,比衣衫褴褛的人还要多。
以少胜多胜利了。
雪狼国国主狼狈的跪地主动投降,骚扰了大宛几十年的雪狼国,一夜之间被打败。
若是大宛肯收下降书,他即是大宛的附属。
降书被一路疾驰的千里马送回大宛的边境,还在费力打下边境打劫大宛粮草的八王子,听到这个消息,不战而败,降书献上。
再送进大宛京都,十天后出现在了金碧辉煌的御书房里。
……
青城的厨艺大赛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第二天复赛瑾俞他们依然是没有悬念的胜出,决赛在第三天。
连续两次胜出,瑾俞倒是没有之前的轻松了。
十五家酒楼里选出了五家,明天就会选出三家来去京都,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就连平时泰然自若的凌子言,也带来了他的茶叶来和瑾俞泡茶,名曰一壶好茶让瑾俞放松放松,看着那熟悉的竹罐,瑾俞哭笑不得。
这明明就是她原来炒好送给凌子言。
瑾俞动手做了一个水果拼盘,想要把二妮喊来一起喝茶,没想到小丫头居然破天荒的和李河出去逛街了,这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难道是这几次两人联手合作,把之前的不合拍给磨了。
瑾俞百思不得其解,也不再多想,帮忙凌子言把果木放进泥炉里烧起来泡茶,还是不忍心那执笔书画的手做杂物。
凌子言任由瑾俞在那边忙碌着,自己收拾了茶几,摆好了茶具,甚至那蒲团也给瑾俞摆好。
“这茶叶粗糙的很,难为凌公子还能喝得下。”
瑾俞洗了手回来在凌子言对面坐下,等着他给自己泡茶。
“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没有什么不好。”凌子言笑着道。
“啧啧啧!我原来想着凌公子请我喝茶,肯定是喝那名茶,这会儿可以蹭点好东西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看着茶叶在沸水里,慢慢的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舒展开,瑾俞的胸腔里也有一股气上涌,慢慢地化开,瞬间豁达的感觉。
或许是这一刻太轻松了,瑾俞对凌子言也没有了那么多的拘谨,略带俏皮的打趣凌子言。
“锦衣玉食是好,但吃的不开心,这乡野粗食看着很差,但实则不然。吃着用着,都能让人感到舒适。”
凌子言嘴角的弧度比任何时候都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瑾俞的一言一行就会感到欣喜。
抬手给自己也泡了一盏,杯子里的茶叶比瑾俞多了一些,这会儿已经是临近黄昏,多饮茶会影响晚上睡眠,虽然他没有开口说,但能看得出他的细心。
“说的也对。这规矩太多,自然是不舒服。”
瑾俞赞同的点点头,光凌子言的规矩就能想象出那豪门大宅的拘束。
“从小到大都是那样,周围的人也没有觉得不妥,我原以为人生也就这般了。”
凌子言浅笑看着瑾俞,“没想到出了京都,才知道自己的目光短浅和狭隘。大好的河山我从前从来没有仔细的看过,留在画纸上的那些,也只不过是供人玩赏的景物,寡淡无趣,哪有现在这些实实在在的景物生动……”
瑾俞默默的听着,对面前这个从容优雅的贵公子佩服的五体投地,一个男人被和小姐一样的养着,而且周围人都是那样,居然还觉得没有问题。
要是她过一天那样的生活,恐怕要疯了。
别人是把酒言欢,瑾俞她们这是清茶谈话,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直到日落西山,暮色苍茫,顾笙等人把院子里的灯笼都点上,瑾俞和凌子言的这场茶会才算结束。
“凌公子放心吧!明天我会亲自下厨,进京的机会,不会让他错过。”
“对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凌子言认真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姑娘也无须太在意,平常心对待即可。”
瑾俞原本想要安慰凌子言,没想到到头来还要被他劝服了。
笑着把人送走,在门口二妮也回来了,带了一大堆的小东西回来。
“瑾娘,那街上今天可热闹了,有人在压明天的厨艺大赛输赢,我和李河压了客来酒楼一两银子。那可是一比十的赔率,明天的比赛,绝对不能输……”
一进门就跟瑾俞叽叽喳喳的说街上的事务,还把参与赌局的事都说了,连一向在凌子言身边的拘束也不见了。
瑾俞尴尬的对凌子言笑笑,拉着小丫头进了屋去,哪有小姑娘参加赌局的。
直到瑾俞和二妮两人隐入房门后再也看不见,凌子言才转身离开,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松过。
“让人送点吃的过来,喝了那么多的茶水,肚子要饿了。”
“主子,您不是过午不食吗……”
“主子让你送过来给瑾姑娘。”
顾大的话被顾笙打断,怎么现在看来,专门管主子饮食起居的顾大,反倒没有以前机灵。
“去吧!不懂的事情,就多问问顾笙,以后别再问这些了。”
凌子言云淡风轻的话语,犹如一记重锤砸在心窝处,顾大一口气憋在心口,好一会儿才舒出来。
“多谢主子教诲。”
恭敬的退下去让人准备吃食,心里的那丝惶恐升到了极点。
从瑾俞院子里出来,他独自去了前院,以自家公子要用笔墨为由,向掌柜借用了笔墨,一刻钟后送了回去,顺带还有一封寄往京都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