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什么时候，总是这么怕他。
江暮夏本能地想要撑起身逃离这个地方，可就在那小见方的空间里，在他的面前，又能逃到哪里去。
“夏夏，时间很晚了。”
他就那样温和地抬起手，将她从冰冷的地板上抱了起来，“要是再不回去，我可就不能保证还会这么好脾气。”
江暮夏的四肢酸软，视线都开始变得涣散。
“你……”
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咬住了自己的唇瓣，盯着那双眼睛的时候，嗓音整个都是哑的，“程少熠，你就是个混蛋。”
“我知道。”
男人不为所动，抱着她上了车，“你已经骂过我不止一次了。”
早在很多年前她就这样说过。
在高中的校园里。
他一时喝醉酒的慌乱暴露了自己这么多年所有隐忍压抑的情绪，扣着她的腰将她步步紧逼到墙角，恶狠狠地说了一些自己至今想起来都后悔的话。
说他爱她，想要彻彻底底地占有他。
呵。
十七岁的少年可以这样明目张胆地说出这句话，到底是有多么阴暗的心思啊，阴暗到被程老爷子棍棒教育，直接丢去了国外。
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
他就那样被一个人丢在了异国他乡，近乎逃亡。
真可悲啊。
他们曾经一起度过那么多时光，小时候他也总是毫不自知地跟在她后面跑，可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不在他的身上。
之前不在，之后也不在。
他看着她从娇俏的小姑娘变成如今堂堂正正的女人，看着她的身边从最开始的徐骁后来变成了形形色色的男人。
看着她放纵，看着她意乱情迷。
这么多年他始终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个可以心安理得留在她身边的机会，只能那样偷偷地看着。
就算回国了，也只能远远地看一眼她的背影。
真晦气啊。
如果不是知道她要跟韩庭之结婚，他又怎么能用接手程家作为代价回国，放弃掉了自己在国外那几年的事业。
可她对此一无所知。
她恨不得逃离他，恨不得他永远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恨不得往后余生都不要看到他，哪怕听到他车祸的消息，都未曾有半分关心。
他这么多年踽踽独行了这么长一段路，没有一个人知道。
而她，也不会心疼。
江暮夏昏睡过去的时候，全身上下冷地跟一块冰一样，程少熠就那样抱着怀里那像是洋娃娃的女人，轻轻而缓慢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睡吧。”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睡着了，就不会闹着要离开他身边，张牙舞爪了。
回到壹号名邸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多，窗外的夜色朦胧过后透出了一点白光，他就那样抱着怀里的女人，坐在沙发里。
“你说……”
他的嗓音呢喃，近乎带着痴狂的讽，“她要是这样一直醒不来……该有多好……”
就这么睡下去吧。
一直睡下去。
旁边做完检查的医生看着他那近乎于偏执的模样，到底还是皱了皱眉，“徐先生，药的剂量已经失控了，江小姐产生了依赖性，昨天晚上因为把药全都吐出去了，所以副作用才会导致暂时性晕厥，我的建议是，把药彻底停掉，不可以再继续用了。”
“呵。”
程少熠盯着那沉睡中的脸庞，突然就缓慢而轻地笑了一声，“可如果不吃药的话，我的洋娃娃就不会听话。”
只要醒来，就会想离开。
如果这段时间不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说不定她早就已经起了疑心，说不定早就在江成柏车祸发生之后，就已经怀疑他了。
甚至以她的聪明程度，可能更早。
在她孩子打掉之后。
“可是……”
旁边的医生扶了扶眼镜，说话的声音都是明显不安且紊乱的，“江小姐的身子娇贵，本来就受不了这种药的刺激，现在只是暂时性的副作用，等到后面的话精神紊乱，虽然能一直留在您身边，可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会疯的……”
那药副作用很大。
虽然说平常少吃点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时间久了就会产生依赖性，像是那种缠绵入骨的蛊毒，一开始毫无察觉，等到后面一点一点地缠绵进骨髓地时候，那基本上药石罔效。
只有在国外少量的精神类药物里面可以见到这种药物的主要成分，而且相当一部分也是专门治疗抑郁症的成分。
一个人没有抑郁症，但是却吃抑郁症的药，结果可想而知。
“疯？”
程少熠垂眸看着怀里那温温和和乖巧的人儿，突然就好希望她可以一直这样，永远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疯了多好啊。”
他附身摸着她的脸蛋，近乎贪婪地盯着她沉睡的面容，“疯了，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从我身边把她抢走了。”
多好啊。
他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这么多年的战战兢兢，那曾经在手术台上的千刀万剐，也就不会这么意难平了。
医生，“……”
江暮夏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梦，梦到过往那些时间段里自己差点都快要遗忘的事情。
也想起了那张脸。
她恍惚从梦中惊醒，结果睁开眸看到的就是坐在床边温温和和看着她的英俊脸庞，“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醒了。”
那一瞬间，她差点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看着卧室里那熟悉的氛围，昨天晚上的记忆瞬间就涌进了脑海，她的瞳孔瞬间就紧缩了起来，有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程少熠。”
她咬了咬唇，下意识就想要从床上下来，“我要去医院。”
可刚起来，就被男人拦住了。
“什么医院？”
她微微怔了一下，侧眸看着那扣着自己手腕的手，猝不及防就想要甩开，“他现在在医院，我必须过去看他。”
“夏夏。”
男人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在医院？”
医院。
江暮夏侧眸看着面前那无比陌生的脸庞，面色瞬间就僵硬了起来，“程少熠，韩庭之要是出事的话，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她挣脱开了他的手，捞了衣服就要出门。
动作很快。
可等自己走到门口的时候，佣人直接端着热气腾腾的汤上来了，“大小姐，您这大早上起来要去哪里？”
“医院。”
她头也不回，“找人帮我备车。”
“去医院做什么？”
佣人愣了一下，继续解释道，“大小姐你都好多天没有出门了，昨天晚上梦魇了一整晚，徐先生让我大清早给你熬的糖粥，你身边没有人在医院啊？”
那一瞬间，江暮夏原本要出门的动作瞬间就僵硬了。
“你……说什么？”
她差点要以为自己的记忆出现错乱了，“我昨天晚上，没有出去？”
“是啊。”
佣人点头，解释，“昨天晚上您一晚上都在别墅里，而且还有些发烧，徐先生担心地不得了都把医生请过来了，您是烧糊涂了吗？”
发烧。
可她明明记得昨天晚上的事，记得当时韩庭之倒在血珀中盯着她的眼神。
“不可能……”
她皱了皱眉，顿时觉得头痛欲裂，本能地就抬手捂住了脑袋，身形都整个踉跄了一下直接被身后突如其来的温暖抱住。
柔和的声音就在她耳畔，“不舒服？”
江暮夏抬眸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了开来，本能地想要逃离开他的怀抱，“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