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一天都有两百多份奏折送入朱元璋手中,涉及批复的事件更是不低于四百件。
纵然是朱元璋放过牛,打过仗,体格好,也经不起如此天天熬,最后不得不妥协,从翰林学子中挑选了一批人,帮助自己审阅奏章。
而这些翰林学子,便类似于朱元璋的秘书,实际上,这也是明代内阁的雏形。
朱允炆不想发出“朕见过凌晨三点皇宫”之类的话,决定将内阁推行出来,代行丞相权,自己握着最终的决策权便可。
内监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朕承运以来,驭批国事,颇感万事繁杂,精力无法兼顾。唯恐差池之间,贻误国民,无颜于太祖。幸赖众卿家辅佐,朝纲整肃,万民归心。”
“朕及冠之年,政务经验不足,当以贤臣为师,齐心公治乾坤。朕素闻户部尚书郁新、吏部尚书张紞,翰林侍讲解缙,皆为大才,有治国之能,特敕郁、张、解三人为大学士,内阁阁臣,参政机要。”
“改文华殿为内阁院,中枢六部、十三省一应奏事,皆由通政司递送内阁,内阁阁臣审阅批注,报送御前。朕加印之后,发至通政司,传至中枢六部、十三省。”
古代宰相,存在着决策权、议政权和行政权。
而内阁制度,便是将议政权分给内阁,将行政权分给六部,皇上自己掌控最终的决策权。
内阁抛出,众官员震惊不已,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麻木。
朱元璋废掉了丞相,但新皇上,这是一口气弄了三个丞相啊。
虽无宰辅之名,却行宰辅之事。
百官议论纷纷,而户部尚书郁新、吏部尚书张紞,翰林侍讲解缙三人更是激动不已,尤其是解缙,回家七年,这刚回京师,便被委以重任,可见深得皇上信任。
三人出班上前,山呼万岁。
朱允炆再次下旨:“命兵部侍郎齐泰为吏部尚书,翰林院修撰黄子澄为户部尚书,方孝孺为翰林学士,监察内阁。”
齐泰、黄子澄、方孝孺连忙跪恩。
朱允炆没有按照历史走,历史上,齐泰成为了兵部尚书,黄子澄成为了太常卿,拥有参军国事之权,而方孝孺更几乎成为了丞相。
这三人,成为了朱允炆的核心智囊团,最终,朱棣打入了南京!
从现在起,历史要被改写。
齐泰还是别管军事了,以他的能力,还是管管人事吧。
黄子澄虽然没多少本事,户部交给他,只要善用人才,还是没问题的,毕竟户部有夏元吉。
至于方孝孺,一个处处以“周礼”为尊的家伙,帮着自己看着内阁,也免得郁新、张紞与解缙放肆。
内阁推出之后,朱允炆便终于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大局与军事改革上。在朱允炆看来,为国君者,不应该事必躬亲,而应该适当放权,把控大局。
尤其是现在,朱棣依旧是朱允炆最大的敌人,不得不防备,不得不关注。
因为内阁制度的出现,朝会的时间自然也要修改,朱允炆决定在每月初一、十五上朝。
平日里,大家没事,就不用半夜赶路了,免得摔到沟里淹死。
辰时上班,酉时下班,大概也就是早上八点至下午五点,相对于之前十几个小时而言,已经是大福利了。
朝会结束之后,朱允炆留下了三位阁臣与方孝孺。
郁新有些激动,看着朱允炆,强行压抑着兴奋,说道:“皇上,内阁初开,还请皇上示下,如何运作。”
这三个阁臣也不是傻瓜,知道自己只有议政权,不敢擅自决断,否则,胡惟庸便是自己的下场。
早点问清楚红线在哪里,说明白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这才好放心办事。
朱允炆欣赏地看了看眼前的四人,点头说道:“内阁交付诸位爱卿,朕是放心的。只望诸位齐心,要务当日处理完毕,不可留待明日。可在翰林院,挑选一批人辅助办事。若遇不决之事,可通报武英殿。”
“涉及军政方面的奏报,应交付五军都督府处置。至于国家大事,如官员任免、国库收支等,应及时送览。若是出现边疆战事,更不得延迟片刻,需马上通报……”
朱允炆安排妥当之后,便返回了后宫。
大明臣子的执行力是极强的,文华殿改内阁院,阁臣入主,大明朝堂开始了新的生机。
次日,朱允炆昭告天下,结束洪武时期的冤案,赦免了一批无辜的人,同时减免了一些困难地区的赋税,令官府收养鳏寡孤独废疾者,赈罹灾贫民……
三日,安排夏元吉等人,以采访使的身份,巡查大明。
第十章 道衍献计燕王,朱棣准备去京师
北平府。
六月的北平,正是炎热。
城内大街小巷,都没了生气。
燕王府内,朱棣端坐房中,正翻看着一本兵书。
“王爷。”
燕王护卫千户丘福在门外禀告一声,得到应允之后,方走入房中,看着奇特雄伟的朱棣,恭谨地说道:“王爷,收到京师消息,召王爷入京。”
“入京?”
朱棣看着丘福,脸上透着错愕与怀疑。
自己千里奔丧,却被梅殷手下拦在了淮安,哀求之下都不被允许,最后只能委托自己的三个儿子去奔丧。
无法送终的朱棣,在淮安对着京师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带着一腔悲愤回到了北平府。
这才没安稳几天,朝廷竟召自己入京?
“哪里来的消息?”
朱棣沉声问道。
丘福连忙说道:“王爷,是我们留在京师中的耳目打听到的消息,而且,据他们所言,还有一件大事。”
“何事?”
“皇上裁京军十万!”
“什么?”
朱棣猛地站了起来,锐利的目光盯着丘福。
丘福不敢直视,低头说道:“王爷,朝廷使臣最快一两日便会抵达。臣听闻,召王爷入京与裁军的事,在京师已是人尽皆知。”
朱棣紧锁眉头,在房间中不安地踱步,说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丘福退下。
朱棣坐在椅子上,眼神中有一丝不确定的慌张。
今年的朱棣三十九岁,早在他十一岁,即洪武三年的时候,便被朱元璋分封为燕王,二十一岁时,就藩北平。
明代初期,元朝虽然被赶出了中原地区,逃到塞外,但元朝依旧保存着强大的力量,始终想着再次入侵中原。
北平,又是元代帝国的中心,首都之地,自然也是防守的重中之重。
在就藩之初,朱棣与秦王、晋王、宁王等塞王一道,拱卫大明帝国的北部边界。
朱元璋在清除了一批洪武武将之后,将自己的儿子作为了帝国的守护者,在洪武二十三年,洪武二十八年,朱元璋两次命令朱棣出塞北征。
朱棣不负众望,两次全胜,声名鹊起。
朱元璋更是信赖朱棣,尤其是在朱元璋的大儿子朱标、二儿子朱樉与三儿子朱棡薨逝之后,朱棣这个老四,成为了诸位藩王之首。
朱元璋驾崩之前的一个月,还曾下令朱棣节制诸军,备卫开平。朱棣没有等到朱元璋出征的命令,却等到了朱元璋的死讯。
朱棣奔丧却中途返回,这让北平府的众人不解,更让朱棣的属下愤愤不平,众人虽然嘴上不敢直接咒骂朱允炆,但私底下,早就将朱允炆恨得牙痒痒。
“王爷。”
一声略带沧桑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之中的朱棣。
朱棣抬头看去,只见一位枯瘦老僧,身披黑条浅红袈裟,双手合十,站在门口。
“道衍师父,快请坐。”
朱棣连忙起身,双手合十还了一礼,安排道:“如今暑热难当,往返于府邸与庆寿寺之间,颇有劳累吧?不妨在府邸中暂住一些时日?”
道衍感谢道:“多谢王爷,只是贫僧已习惯了庆寿寺禅房的安静,这点暑气,算不得什么。”
朱棣了然,也不再劝说,安排人奉茶,便端坐下来,轻轻啜着茶,思索着如何开口。
道衍不急不忙,一手捏着佛珠,似乎陷入了沉思,安静的看着朱棣。
朱棣虽然清楚道衍的底细,但依旧看不穿眼前之人。
他原名姚广孝,苏州长洲人,十四岁出家为僧,法号道衍。
虽是佛门中人,但道衍却不拘于一家,不仅对儒、释、道十分精通,便是星象、八卦、相术、兵法等,也知之甚多。
两人相识,那是在洪武十五年,孝慈皇后马氏去世时。当时朱元璋诏选高僧为马皇后诵经祈福,僧人司宗泐推荐道衍,侍于燕王。
道衍认为朱棣有帝王之相,谈吐不凡,且文武兼备,度量恢廓,便下定决心,追随朱棣,以“奉白帽藩王”,成为朱棣所信赖之人。
后来,道衍到了北平,朱棣让其成为了庆寿寺住持,引为心腹,若遇大事,必会与之一起商议。
在朱棣奔丧不成,返回北平之后,道衍便找过朱棣,提醒朱棣,建文帝有意削藩,很可能会对自己动手,并以“朝廷忌惮”为由,力劝朱棣“早做准备”,同时“打探虚实”。
朱棣深以为然。
只不过,当下朝廷突变风向,让朱棣一时之间,拿不清楚朝廷态度。
“京师里的消息,师父应听闻了吧?”
朱棣开口打破了沉默。
道衍止住了佛珠,缓缓说道:“有所耳闻,不知虚实。”
朱棣叹了一口气,说道:“应该是真的,只是本王拿不准朝廷态度,不知此行,是凶是吉。”
道衍沉思稍许,说道:“王爷,若朝廷真的召王爷入京,依我看来未必有风险,或许,还是机会。”
“哦?”
朱棣眼神一亮,看着道衍。
道衍分析道:“听闻京师之中,皇上召王爷入京与裁军十万的消息早已是路人皆知。若是此事属实,这便是告诉了天下人,皇上并无意削藩,至少,当下不会削藩。”
朱棣看着道衍,沉声问道:“师父有何依据?”
道衍严肃地说道:“其一,若是皇上借诸藩王入京奔丧,强行扣留,一力削藩,必会让天下人心胆寒,也会让边塞诸将担忧,稍有不慎,可能会引发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