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几年,陆悠也是被要求着一起去的,除了临近高考的那一次。
“出租车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就静静地等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陆悠刚准备下车,就看见谢牧川和袁星尧的身影出现在了路口。
谢牧川手里捧着一大束白菊花,袁星尧则拿着一大袋贡品。两人说着话,打着伞,迎着濛濛的细雨走进门去。
陆悠刹那间就止住了步伐,怔怔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他以为有些事情他不会再在意了的。可当他看到谢牧川和袁星尧之间那种温馨和谐的氛围时,还是有酸涩的味道从舌根泛出。
即使他拼尽全力往谢牧川眼前钻,可有些人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赢了。
的确,谢牧川对他好,甚至学会了尊重他,可这些也不过是用那些伤换来的。谢牧川问心有愧,想要弥补而已。
他就像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守在谢牧川的必经之路上,等着那人从指缝间漏出的一点施舍,聊以度日。
多可怜。
“陆少爷,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出租车司机开口,和沈彦廷全然不同的嗓音。他警惕地看向后视镜里,从陆悠上了他的车开始,后面那辆车就一直在跟着他。
不用想都知道,那里面是谢牧川的人。
“我不想待在这。”陆悠试图拒绝,潜意识里,他不想和谢牧川碰面,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出租车司机:“抱歉陆少爷,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无奈之下,陆悠只能从右侧下车,步行走到不远处的公交站。
雨慢慢大了起来,从一片氤氲的雾状,连成了线,又变成大颗大颗的样子直接往下砸。
车子走走又停停,却唯独没有能接走他的那一辆。
砸碎的细雨侵扰着站台挡雨棚下的他,水珠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聚集,他微垂着眉眼,看向雨中狼狈的行人和零星的车辆,像一尊落寞的雕塑。
许是知道他等的不会再来了,他低下头拿起手机,想叫辆车走。
而这时,谢牧川和袁星尧也从墓园里走了出来。其实他们想待得更久一点的,但实在是雨大得厉害。谢牧川简单和故去的人说了说话,将这失而复得的孩子介绍给她,便领着袁星尧离开。
谢牧川刚准备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他们,就看到他派去跟随陆悠的人把电话打了过来。
“老板,陆少爷在对面的公交站……”
谢牧川还没反应过来,就透过重重雨幕,看到了远处站台下孤零零的身影。
那个身影太过熟悉,即使少年不再穿从前的颜色,身形也有了几分变化,可谢牧川日日与他相对,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谢牧川一时顾不得其他,几步迈下台阶,朝着他的方向跑去。
陆悠刚准备要走,湿淋淋的伞和熟悉的人就闯进了他的视野之中。高大的人影像座山般靠了过来,他一抬头,看到的就是谢牧川的脸。
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却是男人先执起了他的手,像从前那样摸了摸他的手心,问:“降温了,怎么也不多穿点。”
他看了看少年周身,见他什么也没带,也没人陪着,才知道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不知道少年在这待了多久,又看了多久,可当触及少年掌心的凉意时,还是立刻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他身上。
外套是温暖的,但也许是陆悠等得太久,心已经冷了,一时间仍是热不起来。
“你们去扫墓了?”陆悠淡淡开口。
“嗯。”谢牧川应了声,他回头往墓园门口的袁星尧看了看,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和袁星尧之间什么也没有,可在陆悠面前,他仍是生出了几分心虚。
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误会。
陆悠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的回顾,看他的心虚。
其实谢牧川没必要这样的,他要去见谁,要做什么,自己从来就没有什么置喙的资格。
他只是觉得有点悲哀。
从前他嫉妒袁星尧,闹出了很多事端,可这一刻他才发现,他连曾经视作母亲的陆笙燃都嫉妒起来。
嫉妒她可以独享谢牧川的爱,嫉妒她哪怕死去多年,依然是谢牧川心里的唯一。
无论谢牧川对自己做出多大的让步,但在谢牧川心里,自己永远只是次选。
所以袁星尧能排到自己前头,所以谢牧川能抛下一切来看望她。说到底,无非是因为谢牧川爱她而已。
就算自己因谢牧川的缘故受再多的伤,可活着的人,怎么能跟死了的比呢?
陆笙燃于谢牧川而言,是床前的白月光,心口的朱砂痣,是两情相悦,爱而不能相守,是得而复失,阴阳两隔,念念不忘。
而自己,不过是他得闲时用来打发时间的一个小玩意罢了。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所以他心冷。
“沈彦廷找我了。”简单的六个字,是让谢牧川震惊的消息。
“他怎么……”
“怎么出来的?什么时候出来的?这话——不应该我来问你吗?”陆悠的话说得很慢,无波无澜,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应该是沈家的人出手保他了。对不起,我这两天忙着处理公司堆积的事务、准备笙燃的忌日,没有来得及关注那边的事情。”谢牧川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