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的眼眸愈黑,他似乎有些出神地盯着林钦舟,又很快收起那点情绪,垂下眼眸,低低地说:“我知道。”
这点情绪变化太快也太不明显了,林钦舟并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对秦越知道自己名字这件事感到多少意外,对方是民宿老板,会了解房客的信息再正常不过。
而他之所以要做这样多此一举的事情,不过是为了哄骗自己。
“好的秦老板,既然交换过名字了,那我们应该就是朋友了吧?”他有些得寸进尺。
秦越没应声,只是又笑了笑,“很晚了,早些休息吧,林先生。”
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和我做朋友?
林钦舟双眉皱了皱,望着秦越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了点埋怨。心里也跟着起疑,分明是礼貌周到的一个人,怎么会在这么小的事情上失了分寸。
应一声又不会少一块肉,骗骗我都不行么。
就这么嫌弃我,不想跟我做朋友吗。
得知对方名字时林钦舟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失望,短短两分钟,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在坐过山车,一会儿高高地冲上云端,一会儿又陡转急下。
这种感觉有点糟糕,也很失控,对于林钦舟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站起来,什么也不说地转过身,走了两步才又开口,“我走了。”
回到房间,林钦舟心里还是气闷,头发都不想吹,盘腿坐在床上研究从秦老板房里拿回来的、他的吉他。
这把吉他是他18岁的生日礼物,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是岛上一个朋友送给他的。
吉他不便宜,那个朋友为此偷偷攒了半年的钱,林钦舟记得自己当时应该是挺感动的,拿到吉他的那刻扑过去拥抱了对方,还当场给人弹着吉他唱了一首歌。
唱的是那首《余生》。那是他自己写的歌,第一次唱给别人听。
但关于那天的更多细节他已经想不起来,也很奇怪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写出那样一首歌。
或许是因为对方是他在岛上最好的朋友,他所能记起来的有关于珊瑚屿的回忆里,似乎总有那个朋友在。虽然他已经忘记对方的样貌,但感觉是不会错的。
所以时光真是好可怕的东西,再好的朋友、再亲的人,也会不小心走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更何况他还有那样的毛病。
只是不知道这个朋友现在过得好不好,如果有机会再遇见的话,还能不能认出他。
林钦舟爱惜地抚摸过琴身,指尖触碰到轻微的不平整,低头才发现吉他背面居然刻了字,是几个字母——【lqz gg】。
前面那几个字母应该是他自己名字的缩写,后面两个gg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这几个字母之间,居然还用一颗爱心连着。
真够中二的,确实是十六七岁才能干得出来的蠢事。
——但这个gg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以前的暗恋对象?
——不可能,我初恋还在呢,这辈子就没对谁动过心。
林钦舟很快否定这个猜测,然而秦老板那张脸蓦地浮现在他眼前,林钦舟呼吸一窒,又想,或许这次回珊瑚屿,他的初恋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二天早上林钦舟醒得很早,下楼时比和唐靖愉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
大堂里有两桌房客在吃早饭,小窈不在,倒是秦越守在前台,膝盖上放着本书。他单手撑在轮椅扶手上,另一只手捏着书页,很久才翻一页。
“秦老板。”林钦舟站在楼梯转角处看了很久,直到身后有人走下来,他才踩完最后几步,站到秦越面前。
后者似乎是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抬眸的同时合上手里的书,朝林钦舟打招呼,“早上好。”
林钦舟瞥了一眼,竟然是本网络小说。
怎么说呢,这和秦老板的气质特别不相符,以至于林钦舟当场笑出了声。
昨晚被拒绝的事还记在心上,林钦舟睚眦必报,绝不放过这个调侃对方的机会,说:“想不到秦老板对这方面感兴趣。”
他语气里的揶揄意味十分明显,结果秦越半点不局促,笑说:“嗯,是挺有意思的。小窈那丫头买的,林先生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拿去看看,那边的书架上还有。”
林钦舟:“……”
他没能如愿占到便宜,心头倒是又堵了一团气,闷不做声地走去找了个位置坐,眼角的余光却仍黏在对方身上,看那人把书放在收银台上,然后摇着轮椅转去了厨房。
不多时那人又出来了,膝盖上放着一只木质托盘,上面装着一碗沙茶面,一碟拍黄瓜,还有一颗煎蛋。
林钦舟本来还在猜测对方是不是还没用早餐,直到那只木制托盘被摆到自己面前——
原来是给他准备的。
“小窈呢?”
秦越口吻仍是淡淡的:“她家里有事,请了一天假。”
难怪昨晚打不通电话。
“那这些东西——”
“都是我做的,”秦越说,“我手艺一般,不知道林先生吃不吃得惯。”
因为挑食被小学班主任好几次写进期末评语的林钦舟面不改色地扯谎:“我什么都吃,很好养。”
秦越不知道信没信,拳头抵着唇角,笑了笑。“嗯。”
这声“嗯”很明显是敷衍,林钦舟心里不服,为了证明自己不挑食,挑了很大一筷子面塞进嘴里,边嚼边盯着眼前的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