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管锌停了两秒,问道,“你以为我想什么?”
踩在镇子上的水泥路,有的已经开裂,靖岳小心地看着路,怕身旁的人打了趔趄,虚揽着的手上下抚在管锌的臂膀,没说话。
“你以为我不想你来?以为我怕你看到我成长的环境多差?以为我怕你知道我家里这些破事儿?以为我怕你知道这一切就把我推开?”管锌抬眼目光灼灼地望向靖岳,眼眶红得像充了血,“我不怕,靖岳,我不怕。”
他怕,声音都是抖的,可他坚韧地说着相反的词,以为足够坚定不移就能将杜撰的一切设定成既定事实。
“我怕,管锌,是我怕。”靖岳轻轻扳动正对自己的身子,“先去买奶粉。”
怕你推开我。
这是镇子上最大的超市了,能选择的奶粉品牌也并不多,紧着贵的挑,好在俩人还知道这东西分时段,没错买个大龄儿童的罐。就在那超市把奶瓶也顺带买了,那卖货的阿姨热情,也许是看俩小伙儿帅气,也许是看小婴儿可怜,又或许是单纯搭个手,帮手烫了奶瓶,还手把手教如何冲奶粉,喂奶粉。
管锌一直抱着那婴儿,手都发麻,靖岳跟他换。管锌拎着奶粉看靖岳有些拘谨又极其小心的样子,总算是笑了笑。
“太小了,我怕一用劲儿给弄坏了。”
“换回来吧。”
“不用,坏了我赔你新的。”靖岳说完兀自乐呵一笑,见管锌抻着脸,又忙认错,“我说错了,弄不坏。”
管锌往前走,靖岳跟上,“我是想哄你的。”有车来,管锌拉了一把,把靖岳拉到另一边,说,“看车。山旮旯的山崩子野,别往上凑。”
管锌拉的手没放下来,就扶着靖岳的胳膊,靖岳又憋着欢喜“嗯”了两声,由管锌拽着往回走。
3.
回埔山的路上张队接了个电话,因为开车所以开的免提,听起来就是那年轻警察的声音,说是施胭醒了,但没闹,好像又恢复正常了。张队说着尽快回到,但毕竟山路崎岖还是安全为主,也没狠踩油门。
管锌甚至在车上睡了一觉,他对这一切的漠不关心也在靖岳的意料之中。怀里的小家伙儿醒了,靖岳嘟起嘴扮可爱地逗了逗,许是吵着管锌,他“啧”了一声却又把头靠在靖岳肩膀上。
小婴儿好像笑了笑,靖岳也笑了笑。
回到埔山已经赶上落日了,余晖洒下来将那铺天盖地的绿缀上了金黄,管锌一回眸对上了靖岳的眸,那么恰逢其时,靖岳对着昏黄笑得比它灿烂。管锌心软下去,比牛犁过的稻田还稀溜耙,也许他早就迎来了那一天,稻穗儿的沉甸甸,收货的秋天。
4.
管霖和李韵显然等得不耐烦见管锌回来也不收敛情绪,管锌也不理,他不也等了一上午嘛。
视线再往后,瞅见管锌后面跟了个怀抱孩子的男青年,双方互相猜身份能猜个大概,靖岳还是敬意地朝俩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没见过家里死了人还笑得出来的。”
李韵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句。
“嗯,我也没见过。”管锌把奶粉袋子扔藤椅上,“但就真是好笑啊,你认识人家吗就攀亲带故的跟人说‘家里人’?”管锌哂笑,又继续讽刺道,“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
“你好好说话!”管霖话没说完,施胭在房间里又哼哼唧唧起来,管霖也撕破脸,“还真是贱骨头生贱骨头。”
管锌不恼反而鼓掌,“那可不,要不你们生了个畜生呢!”
李韵气不过,一副要冲上去动手的架势,被警察迅速拉住但仍然是手脚不停地乱挥,张队猛地一吼,众人都有些被震慑到。
从施胭房间走出来的女警一副见惯了“狮吼功”场面的镇定自若,指着房间,“张队,她说她要见她儿子。”
说完眼睛往管锌这边瞥了瞥。
管锌可以拒绝不见。
张队走向管锌,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竟有点想求助靖岳的意思,还没等他开口,单单只是递过去一个眼神就被靖岳捕捉到。
他从小耳濡目染,很擅长。
“去吧。”
管锌咬着牙,下颚线都被激得鼓起来一块,靖岳现在抱孩子抱得顺手不少,还换了换手,誊出来一只手贴上管锌的背脊,浅浅摩挲,管锌逐渐平息下躁动的情绪。
“我陪着你。”
靖岳把那小婴儿交给那女警,转身去拖管锌的手,捏了捏便是在传递信息,告诉他--别怕。他们都压根儿没有在乎别人的诧异眼神,张队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难怪。从见到靖岳起有些解释不太通的行为举止倒是顺畅了。
他没有偏见,只是领着他俩往施胭的房间去。
5.
门没关实,虚掩着。
“我的好儿子,你去哪了?妈妈好想你啊。”
施胭往管锌身上扑,想抱他,管锌一把推开,与此同时,靖岳也将管锌往怀里带了带。
“你是谁?”施胭仔细端详着靖岳像是再确认自己是否认识他,靖岳一点没躲,施胭没能从脑海里搜罗出这张脸所对应的名字,继而又看着管锌,问,“他是谁?”
没人回答她。
她看到那紧紧牵着的两只手,哈哈大笑起来,倒在床上,拍着床铺,看不出来是真高兴还是装高兴。
“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装模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