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靖岳不离开,靖岳就不得不接受这一切。
如果,如果靖岳不离开,管锌只能想办法用力把他推开。
8.
“管锌,管铱怎么办?爸妈怎么办?姥姥怎么办?
“我怎么办?”
靖岳把自己留在最后,是强调更是最痛苦。
“管锌,你不能这么自私。”
管锌别开头,两秒,被靖岳掰回来面对着自己,靖岳的目光炯炯得仿佛能从中燃起熊熊大火。
管锌生起酸楚,像输送到体内的药剂,遍布到身体的细枝末节。
漫天飞舞的流言他不怕,六百多天的思念之苦他也熬过,破碎的家庭里疯的疯死的死他也经历过,病痛的折磨令他无力支撑所以自残的行为他也尝试过。
他原以为什么都困不住自己了。
原来不是的。
他还是会害怕的,靖岳是很深的牵绊,是从一开始就不合时宜但弥足深陷不能自拔地喜欢。
喜欢。怦然心动。沉溺其中。一发不可收拾。
“管锌,你确定,要我,离开?
“再一次,离开?”
靖岳的问话断得不成样子,生怕说快了一点儿管锌就头脑发热地应了,他手握管锌握得特别紧,不知道是威胁还是警告,是不舍或者害怕。
有一段寂静的时间,他们未曾开口也未曾移开过目光。管锌迟迟未言语,靖岳的心有些疲惫。
如同在寺庙祈愿,祈盼得多了一落空就像秤砣不听称使唤地游离,离平衡越来越远。
靖岳松了手,只虚虚掩着一点点,他说,“好,我知道了。”
虚着的那一点点也逐渐和管锌的皮肤剥离。
也许是从来没有真的想让他离开,也许是“再一次”这三个字勾起太多的不堪回首,管锌,靖岳,都不想再回过去一次,重蹈覆辙毫无意义。
管锌急忙拽住靖岳即将腾空的指尖儿,死死地,耗尽了半生力气。
“阿靖,我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好难受。”
他挪动手,咬他的指尖儿,轻轻地,好像在小孩子在舔舐来之不易的雪糕筒。
“我走得很慢,你等等我,行吗?嗯?”
尾音落在吻上,眼泪黏在唇上。
他再说了一遍,“i am a slow walker, but i never walk backwards.”2
靖岳抱他抱得好扎实,扎实得再紧一点点呼吸机都会叫唤,但他们都觉得很畅快,好似但凡分离一点点的空隙都会让彼此觉得不真切,“totally you are.”
“阿靖,我没有真的想你离开。”
“我知道。”
靖岳是逼他的,如果不到这一步,管锌大概是又可以欺骗自己,然后欺骗所有人,靖岳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吻管锌的眼眸,流连忘返。
“那你说,你爱我还是蔡徵超,亦或是,很多人?”
“没有。骗你的。只有你。”管锌由着他吻,唇覆在他的脖颈,“阿靖,我只有你。”
靖岳“嗯”了一声,像计谋得逞的满足,甘之如饴。
9.
月光透过窗台洒进来,斑驳的光泽。
10.
出院那一天靖驰牧来了。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有不愿意来看管锌,是真的忙得脱不开身,这世间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常常,连容茉都鲜少见到他。
他对管锌说的话听起来严苛,“一年,你读完先算。”
但管锌明白,那个年代,那个契机,靖驰牧多少动用了点关系。
管锌也好,靖岳也好,亦或是容茉,都知道这样做或多或少会对靖驰牧的工作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但能影响多少,影响到哪一步他们又没有特别明晰的认知。
容莉没讲错,孩子只是孩子,很多时候对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只不过半知半解。
11.
那一年,管锌挺了过去,起码是毕业而不是肄业,这都后话了。
12.
出院后管锌和靖岳并没有搬回去家里住,搬回去那个曾经让管锌自我吞噬孤独的房子里。
说起来还挺戏剧化的,这房子竟然是孙天明收拾的。
在蔡徵超和靖岳在医院的连廊谈话看不到孙天明和蔡栀毓时,孙天明给靖岳发过信息。
--抱歉已经说烂了,但还是要说。
--靖岳,抱歉。
--管锌,抱歉。
--这件事的后果我来承担,有事你吩咐我就行。
靖岳没跟他客气,在他和管锌短暂的情感拉扯后,他也回复了孙天明信息。
--请把以下地址的房间整理归置,谢谢。
后续附上了详细的地址。
13.
没有人问为什么要搬去那里,或者说搬回更准确,连管锌这么决定的时候靖岳也没有问。
既不是宝岛也不是乌托邦更谈不上心灵的一片净土。可这又有什么妨碍?管锌在那里投放了太多情绪,好的坏的,他都要一点点拾回来。
就像明知道没有结果也要去爱,他没办法振振有词地说自己不在乎结果。他需要,他们都需要,需要用这样的态度去维系这样的一种存在方式。即使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爱他都爱得很沉默,但也只是沉默,和爱的形态无关。
他们太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沉溺于对方,都来不及爱上别人就爱上彼此了。
一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