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正淙,靖岳让了点阴凉的位置给蔡徵超,他们之间早就没有敌对的情绪,但很难解释这种情形下的尴尬,还是蔡徵超先开的口,“担不担心结果?”
靖岳没答,反过来问蔡徵超,“要不要吃雪糕?”
蔡徵超愣了愣,搞不懂靖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行。”
“站在原地别动。”
“你当我几岁!”
“我是让你占着这阴凉位置。”迈脚的一瞬靖岳又停下来,“我只担心管锌快不快乐健不健康,别的,没想过。”
靖岳转身的背影让蔡徵超有一种认可。
他是蔡徵超,他会喜欢管锌,可如果他是管锌,他可能也会喜欢靖岳了。他从前是接受管锌的抉择,这一刻好像是理解了管锌的抉择--一个人拼命地守护另一个人突兀的停驻,无论赢输。
5.
靖岳看着管锌远远走近,并没有追问面试的结果,只是很顺势地递过去所剩无几的雪糕,说蔡徵超是来请吃饭的。管锌也很顺势的接过雪糕,快化了,他便一口吸溜了。
蔡徵超就快要对着靖岳翻白眼,“可真行,小布丁换我大出血。”
“你庆幸吧,好歹小布丁打了个底,能少吃点,四舍五入算是替你省了。”
靖岳笑着应,他拿雪糕的木棍时触到管锌的手,没有牵,收了回来,好像很多年前他们在学校偷偷摸摸谈恋爱那样,有年少不知情为何物的羞涩。
那顿饭也没有让蔡徵超到大出血的程度,照靖岳的话说是他多做一台手术就能挣回来的。
蔡徵超付完账“啧”了靖岳一声,随后却“声讨”管锌,“嘿,管锌,你能不能管管?”
管锌“嗯”一下,说,“医生除了有职业操守还得有良心。”
一说到这一方面,管锌肯定不会帮着靖岳说话,这点儿信心蔡徵超还是有的,搭腔,“那可不,哪有医生盼着自己多病患的。”
靖岳狡辩,“我说的是多做一台手术。”
蔡徵超还未来得及反驳靖岳的话,三人恰好路过一处药店,药店恰好放着喇叭,喇叭恰好在大刀阔斧地呼喊--会员满一百减十元,积分可兑换卷纸、洗衣液。
靖岳看了一眼蔡徵超,蔡徵超面上没什么尴尬的成分,只是想要反驳的话在嘴里炒了一遍又咽了回去。
当然,管锌也听见了,也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索性戳破,“从前‘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上人无病1’,如今会员满一百减十元了。”
他极其不张扬地摇了一下头,对此表示无奈。
靖岳碰了碰管锌的手,没牵,说,“但我相信管医生是愿‘世上无人病’的医生。”他故意停了一下,无意激怒蔡徵超,就是单纯没人性的恶趣味,随后才说,“蔡医生的话,看在这顿大餐的份上,勉强也算良医吧。”
后来还说了些什么,都杂乱无序的,管锌只记得靖岳在说完那句话后挨了蔡徵超一拳,他有点儿心疼,又觉得这家伙活该。
6.
有确切的答复是在将近开学前一周的傍晚时分了,那晚靖岳问管锌想要怎么庆祝,管锌想了想,问,“下次雪糕能不能让我要先咬?”
靖岳替看书的管锌开台灯,笑得像个小孩儿,“好,记着了。”
7.
而蔡徵超的祝贺短信是发给靖岳的,除了祝贺管锌的说辞,还有一句--愿岁并谢,与友长兮。
他承认他有些狼狈地退回到安全的范围内,以失败者自居,最后能激昂剖白于世的只剩这么一句。
是,友情也并非仓促荒唐,只是与蔡徵超的情感透析比起来,它真的,不足挂齿。蔡徵超曾经也是管锌的酒精,无论是治愈还是麻痹,蔡徵超都在管锌的天地一方有一席之地。只是那时候的管锌就已经是吞食了头孢的病人。
沾酒,是会死的。
那日在避阴之处撕开雪糕包装袋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请靖岳给他些时间,他是个明知没有能力逃离却总想着要避开这一切的俗人,根本就是在旋涡里打转,他甚至想睡一个很长的觉,等身边的荒芜都由着地球的自转而暂且处于盲区后再醒来。如果可以的话。
靖岳是这么说的,“我以为你和孙天明不一样。”
当初蔡栀毓铁了心要生下来,无论是不是用什么伎俩怀有什么企图孙天明都是欣然接受的,这是他结下的果,说得玄乎点儿,夙命。但蔡栀毓的父母是千万个不允许,一怒之下甚至和她断绝了来往,即便这样蔡栀毓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很多年以后蔡栀毓都很钦佩这时候的自己,即使知道纵横四方她这里也落不下一个孙天明,但她还是那般有勇气。后来蔡烃临出生,或许因为动容,或许因为蔡徵超的劝慰,蔡栀毓的父母终究是来看了一次,尽管对孙天明仍旧是没有好脸色,尽管会背着他说孩子不能跟狗杂种姓,孙天明也认。
做这些决定的同时就已经准备好了要承担后果之严重,也许会晚点来,也许会轻点来,但终有一天会来,孙天明明白,如今,蔡徵超也必须要明白,所以他要受得住这“终有一天”。
靖岳同样撕雪糕包装袋,同样飘飘然地漫不经心,“迟早要面对的,却偏偏选择躲在盒子里。你不觉得吗,管锌比你们更有弹性。”
那支小布丁是苦的,蔡徵超知道。
即便他如此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