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只是相爱。从无路可走走得没有尽头。
4.
蔡徵超和孙天明他们来探望的时候靖岳的精气神算是恢复得比较优越了。
孙天明貌似不着调,话里却不免透出心里真实的着急,“病了还掖着藏着的,果篮我还是送得起的。”
“怕不清醒不知道孙大爷您来探望过,那得多罪过啊。”靖岳顺着孙天明接玩笑话。
蔡徵超跟在孙天明后面,把花放下,没有说话。
靖岳看了一眼花束,笑了笑,揶揄他,“蔡徵超,你是不是就只会送花啊?”
蔡徵超还是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那种孤寂的芳香在此刻被无限放大,带着炙手可热的爱恨的落差。
手拽着被子挡住脸,声音也不透气,还是爆发了,“你们他妈的烦不烦?烦不烦啊?”
怒气无关于任何人,只是怒气。
那么多天的沉睡都无法将容莉离世的事实封闭在他自我的世界,客观存在的一切是不容许他自我销蚀的。且,它也难以自我销蚀。他还需要一些时间。一些些就够了。
雪柳,向日葵,手球,洋牡丹,不知道是哪一天的报纸被再利用,又是容茉或者管铱的皮筋儿被顺走,捆一扎。
容莉种在院子里的明媚此刻绽放在了病房里,仿佛还有晨雾的气息,鲜艳得根本不知枯萎为何物。
无人言语的寂静竟显得靖岳有气无力的一句话有些掷地有声的意思了,“都没了,连,花都没了。”
“院儿里有,院儿里会一直有。”管锌替他轻挪下被子。
听起来没有起伏的一句话里有富有张力的笃定,认定那些花草不仅不会弄混一年四季,还会跃入下一场再下一场的花开,它们有它们的春去秋来,就像人们会有生老病死。
人生一世间,胡若暮春草。1
5.
“来来来,转过来给爷看看,哭了没?”
孙天明那张嘴虽然贱嗖嗖的,但心是好心,意也是好意。
“你还凑近点,都要亲上了,滚!”
有台阶靖岳也就顺势而为,将皱起的眉头展开来换成佯装的嗔怒。
“你想我还不给你亲。”
“我想你大爷我想。”
他俩闹,以驱散汇聚的乌云。
6.
管锌被蔡徵超一个眼神招出病房外,病房门隔开了人群,却隔不开悲喜。
管锌瘦得是令人发指的程度,眼窝的凹陷令眼球更加凸出,照顾靖岳又熬了好几个大夜,不得安眠,蔡徵超都不忍看,好怕多看两眼他又该会情不自禁了。可他目光诚悦便不难得知他心在说谎。
管锌问他,“你这么盯着我,你心里不发毛吗?”
他心里有数,知道现在的自己形容枯槁,整个人毫无气色可言,拍鬼片都不用特效化妆,能不吓人嘛。
只是现在所有人都在熬,每个人都在心酸里打滚,容茉,靖驰牧,管铱,靖岳,一个人的心已经碎成了很多块了,难道还非要每一块都奉献给不同的人吗?未免太残忍了。
蔡徵超不知道管锌能不能看见他眼里绵延不绝地心疼,或者看到了也会巧妙地避开,“你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他好像不能问别的,也不知道该如何问别的,只好如此寒暄,至少让管锌听起来不那么唐突。
“吃。只是药吃得比饭多。”蔡徵超的在意那么明显,以至于管锌无法忽略,管锌垂了垂眸,短暂地蓄力后才艰难开口,“蔡徵超,你该收手了。”
从一堂课的走神到现在,蔡徵超对一份没有着落的,回应也很浅陌的爱坚持得已经够久了,这并非酿一坛“女儿红”,不是越陈越香,过分的累积超出了身心限载,继续维系会使双方都有负担,现在还好,如果再长一些日子呢?!
如果在那一年孙天明没有组局的话,如果在聚会上管锌没有再见到蔡徵超的话,如果蔡栀毓也没有牵扯其中的话,管锌大概可以一直在蔡徵超的视线盲区,在他的爱恩泽不到的地方。
那么蔡徵超也会过得更肆意洒脱。
偏偏。
大概上天要这么安排也有他的考量吧。
“你如果觉得这是不健康的情感,我承认。但管锌,医者难自医,你明白的。”
他怎么能不明白,他不就是连自己的病都看不好嘛。
“我从来没有期望在我和你的关系里我是既得利益者,或者从前期望过后来不敢了。”蔡徵超自嘲似地苦笑,“期望不严谨,奢望才对。”
其实这两年,父母会催婚他,早前还只是偶尔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自从蔡栀毓未婚先孕生子后的事出了后,家里也会明着说,甚至拿蔡栀毓做反面教材,他虽会帮腔,又觉得堂妹的事已经让父母觉得荒唐而难以接受,便一直隐瞒自己的性取向,怕父母做出什么傻事来,碍于此也总是敷衍地应付而没有表达自己真正的想法。
怕说了真话反而秘密更多。
父母督促自己结婚生子像小时候督促他写完作业后交过去签字一样,好像完成了这件事他们也完成了作为父母的使命和责任。事实上在自己成年时父母已经完成了使命,而后的给予一切都属于超额完成。还是那么说,可以,但没必要。
他希望所有的父母开明,希望所有的子女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