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啊,看起来一切都很好。看起来
可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东西就是一直在变。
如果不是考虑到临时更换主科老师会影响学生的学习进度进而影响到升学率,大概新中是不会让靖岳带完这一届的。
不要逞强,不要试探,不要侥幸,纸,就是包不住火的。
也正是因着一切昭然若揭所以无所避讳,靖岳倒是挺呛,从教务处离开直奔校医室。
管锌翻着书,起身的动作显得有些呆滞,“靖老师!”
他猜到了靖岳来的缘由。
靖岳两大步跨上去拢人,抱在了怀里就觉得像是所有的跌跌撞撞都有了归期,“嗯,你的靖老师。”
“嗯,我的。是我的。”
“我知道你要讲什么,没有,管锌,我告诉你,没有。”靖岳伸手关了灯,热烈中仿佛见到魂灵,“我心甘情愿,难道你不是吗?”
知道你要说抱歉的话,知道你要说不应该拖人下泥沼误人终身的话。
管锌在他怀里,一颤。不是吗?当然是。
“我们去流浪好不好?”靖岳珍重地吻着管锌的额头,鼻尖儿,“你不是说要再去支教吗?我教书,你提供医疗辅助,好吗?”
最终落在唇。
那是全身最薄的皮肤黏膜,厚度仅为皮肤的三分之一,并且没有汗腺、油脂、毛发等保护,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靖岳吻到了这里。所以感知力极强,所以耽腻,所以沉迷。
于是管锌说不出拒绝--他也无从拒绝,“好。”
“可不许你讲大话。”
“好。”
靖岳笑了下,抱管锌更紧,“我的,我爱的管医生。”
这间校医室并没有多慷慨的面积,但此刻就是死气沉沉,连落泪都是无声的,寂,被放大到空洞,特别空洞,或许也是因为管锌才觉得无法操纵意识,他在想,jorge luis borges(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说的是对的--房子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大,使它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径直、漫长的岁月、我的不熟悉、孤寂。1
灵魂有褶皱,但爱能熨平。
2.
做出这个决定无疑是艰难的,靖岳爱这个工作,爱那一群学生,他从不跟学生们讲什么“高中吃吃苦努努力大学就有甜头”的话,因为他深知有甜头是有甜头,但吃的苦也永远是吃的苦,这个世界上单靠努力就能完成的事太少了,社会从某种角度来说堪称炼狱,要提前做好准备。
可他也爱管锌。深爱着管锌。
他没有那么无私,他也无需要那么无私,儿女情长屈居于家国情怀之下的事在他的世界里可以反过来,可以说他自私,可他没有错,他的自私没有伤害任何人,没有违背社会公德,没有违反法律法规,为什么他不能选择管锌。凭什么他不能选择管锌。
这里不能容下他们,自有容得下他们的地方。
3.
“你是来通知我跟你父亲的,又不是来征求意见的,现在我们知道了,可以了。”容茉得知的时候这么说,没有什么怒意,较之怒意,或许不舍更多一点。
“哥哥要给我带礼物回来哦!”管铱追出来,一笑,海棠花开。
“你俩现在翅膀挺硬啊,胆子跟猪肉注了水一样大,脱缰的野马啊!”孙天明得知的时候这么说,全然不顾靖岳对他糟糕比喻的反驳。
“合着你俘获他还不行,你还要拐走他,靖岳,你这人不地道啊!”蔡徵超得知的时候这么说。
可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都没有说阻拦的话。
不算是逃避,流浪是那时候看起来最行之有效的办法,不必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两个在乎的人之间取舍为难。
3.
七月初,夏日,站台,火车转汽车,埔山,精神病院。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探视前的过程不算繁琐,管锌毕竟与之有血缘关系--且是目前唯一的血缘关系,而这样的血缘关系有足够的事实依据。至少靖驰牧可以证明。
或许因为年岁的缘故,或许又因为怨怼而肝气郁结,施胭的气色看起来很差,但她动作却很灵活,比管锌都灵活。
她大概的确没想到管锌会出现,起身跑过来的时候踢倒了椅子,绊了一下,没理,而靖岳下意识地把管锌护在身后,施胭却提前停住了脚步,笑了,那种笑邪魅又妖惑,好似她下一秒就能咧出尖牙来,但没有,施胭只是那么笑了笑。
管锌握了握靖岳的手,像是告诉他--没事。可靖岳不肯松,管锌看着靖岳,眼里像是添加了迷幻剂,靖岳靖岳道行还是太浅,一点儿一点儿松开手来。
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管锌和施胭。
管锌走过去把椅子扶起来,随后去给施胭倒水,说,“我从前不来看你,以后也不会。”他把水递给施胭,“你有什么想骂的一次骂个够。”
施胭竟然没有把玻璃杯一巴掌拍掉摔出一地的不堪,而是真的接了过去,她喝到底。
“你不怕我下毒吗?”管锌问。
“你想我死吗?”施胭问。
管锌没有说话,而那一刹那间靖岳甚至怀疑施胭的精神根本就没有问题。只是那一刹那。
施胭把杯子丢进垃圾桶里,沉重地一声,她就势坐在垃圾堆旁边,喃喃,“你别看她年纪不大,她那两个东西动起来像拨浪鼓,皮(战略间隔)肉里透出是热辣辣的屈辱,痛苦,折磨,可漂亮啊,多漂亮啊,而管碌那个烂人,那东西都臭了,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爬呀爬呀,他就是个在原始森林里狂奔的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