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没说什么。但是刚刚出门时,冯唐可是用眼神狠狠嘲笑了他一番。
钟明全身被皮草严丝合缝地遮住,一丝寒风也吹不进来。钟明觉得喉咙有点痒,低头咳嗽了一声。
然后他便感到冯唐的目光立即射到了他身上。
钟明其实还有点想咳,但不想露怯,于是生生忍住。
玛丽夫人低下头,又替他拢了拢领口:“还冷吗?”
钟明将喉咙里面的痒意咽下去,摇了摇头。
玩家们排成一列,缀在后面。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在进入这个副本之后第一次踏出大宅,有人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树林,大多数惴惴不安,对这个猝不及防到来的新环节很恐惧。
队伍中间,有人趁冯唐不注意回过头,神色惊慌地寻找些什么,当与队伍中的某人对上视线时,他紧绷的神色缓缓松弛下来,像是突然得到了什么安魂剂,朝那人点了点头。
这样的举动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四、五次。等到队伍来到教堂门口才停下来。
钟明看着玛丽夫人推开教堂的大门,退后几步,靠在门边,看着玩家们一个一个走进去。在心中默默轻点人数。
一、二、三、四——再数到第六个时,一双色彩夸张的运动鞋停在他的视野中。
“你生病了?”
沈为年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钟明微微抬起头,从雪白的皮草下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几天过去,沈为年似乎好了伤疤又忘了痛,他的视线上下扫视钟明。从他泛红的脸颊看到略微泛白的唇,舌头顶了顶侧颊。
他是第一次看钟明穿皮草,说实话,这身很衬他。沈为年的眼神飘忽,突然道:“你怎么生的病?”
钟明皱了皱眉,心里产生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瞬,沈为年俯下身,仿佛暗示什么般说道:
“你男人都没了。是谁把你操得——”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声拳头和皮肉相击的闷响。
钟明看着他像风筝般飞出去,摔在地上。
冯唐收回拳头,什么话都没说,几步上前,一脚踹在沈为年懵逼的脸上。一声惨叫后,一颗牙随着血液喷出来,清脆地掉在地上。
钟明平静着看着冯唐一脚揣向沈为年的腹部,心下有些感慨。想到数星期前他第一次见沈为年时,对方也是这样踹躺在地上的金元的。
但冯唐的拳头实在不是软脚鸡一样的公子哥能比的。
冯唐几脚下去,沈为年一动不动。他像只死狗一样被拎起来,丢进了戒坛前的某个忏悔室里。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冯唐回过头,英俊的脸上带着新鲜的血迹,视线落在静静站在门口的钟明身上。
钟明低下头,伸手握拳掩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其他人也拜托你了。”
如果说他先前的咳嗽是真实反应,现在的就有点做作了。冯唐眉锋微挑,看着钟明垂着眼,脸上白的跟雪白的皮毛融为一体,仰起下颌,磨了磨后牙。
就是这副两分假造作,八分真可怜的样子,当初把他骗了个彻彻底底。现在钟明又拿这幅表演来勾引他。
冯唐恨得后牙发痒,看了钟明一眼,最终还是依他所言,转身去料理玩家。
上次钟明还很有礼貌地请玩家进去,这次换了冯唐,虚与委蛇的环节直接省略,他一手提两个玩家,像是农场里提着小鸡仔的强壮农夫,将人一个个丢进忏悔室里。有人反抗就先一拳放倒,再拖进去。
教堂中顿时混乱一片。有人试图逃跑,还没跑出去一步就被拖了回去。有人面色惨淡,放弃挣扎,选择主动走进忏悔室。
钟明靠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乱像。一个人从他面前走过,身形略有些踉跄,钟明抬起头,对上卡佩牧师灰蓝色的眼睛。
对方苍白得几乎像具尸体,拖着一条瘸腿。他垂眼看向钟明,神色微变,张开嘴——
“我劝你先想好再说话。”
钟明冷然道。
卡佩顿住。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半响后憋出来一句:“我没有罪。”
他说这句话时,缺乏血色的脸上忽得浮现一层光芒,下颌略微抬起,像是个骄傲而光荣的圣教徒。
钟明看着他,表情有点冷淡。
卡佩没等到他的回应,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回过头,以一种从容的姿态向忏悔室走去。看起来不像是被审判的人,反倒像是去倾听教徒忏悔的教皇。
钟明已经将此人判定为神经病,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却骤然撞上了一双眼睛。
“你病了吗?”
金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侧。
钟明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金元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一个位置,双手揣在口袋里,垂眸看向他,嘴边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姿态很放松。
然而钟明看向他的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这是金元。
他往常搭在额头上的刘海被撩到了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形状清晰的眉骨。
……光是发型的改变就能让人的气质变这么多吗?钟明皱起眉。金元依旧笑着,身上却找不出丝毫往日清纯而温和的印象。
见他不答,金元笑了笑,转过头瞥了眼远处忏悔室,回头对钟明道:“等会儿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