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多想。”
“司机是公司专门配备的,没有问题。”
蒋云怔怔地看着他——说话的时候,梁津用的不是中文,而是……
法语。
那三辆轿车在后面穷追不舍,蒋云没时间反应,挡板降下的那一刻,他立即向司机发出紧急指令,按照他所指的路线回归车流量较大的正道。
“你手机上应该装了安保系统。”
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是蒋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蒋丰原的父亲亲手设计的,蒋丰原这一辈的蒋氏子弟是第一批使用者。
每个人都有一个独特的编号,安保系统一经触发,会有人在第一时间赶来援救,无所谓地点和时间。
很多年以前,蒋云使用过紧急求援的功能,所以在他看来,如果输入编号的那个人是梁津,他们获救的可能性更大。
梁津:“可是我不知道如何使用。”
“我教你。”
三辆轿车形成半包抄的趋势,最前面那辆已经近在咫尺,直直朝他们的后保险杠撞了上去。
蒋云手一抖,差点手滑退出安保系统。在梁津的口述下,他娴熟地打出一串字符,简短描述了一遍他们所在的大致方位。
很快,梁津的手机震动一声,代表管控安保系统的人员收到了求助信息。
那边接收信息的速度,远比当年接收蒋云的快得多。
安保系统看似庇佑每一位蒋家子弟,实际早已排好了先后次序。
看来,蒋云将手机归还给正主,他的优先级远不如梁津。
被三重夹击挟持,司机汗如雨下,行车路线几乎扭成“s”形,斜后方的一辆轿车突然提速,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左转的道路。
“蒋先生、梁先生,”司机咬着牙,“……大道上不去了。”
蒋云灵光一闪,道:“跳车行得通吗?”
“不行。”
“不可以,”梁津否认了两次,态度强硬,“在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前,暴露自己的行为是完全不可取的。”
又一辆轿车冲过来,把尾灯砸出一个凹槽。
在那几辆汽车的干扰下,他们严重偏离了原始路线,就像一群牧羊犬追逐着唯一的羊羔,向着狗的意愿行驶。
蒋云手掌抵着驾驶座的车背,有安全带的限制,他不能大幅度动作:“我记得这条路通向的是——”
“过江大桥。”师傅嘴唇惨白,脸上毫无血色。
不妙。
“我把新定位传过去了,”看蒋云演示一次,梁津已经学会怎样操作安保系统,“既然退无可退,不妨顺着那些人的想法,开上过江大桥。”
“你认真的?”
“嗯。”
“万一坠江……”
“相信我,不会有‘万一’。”
梁津这股不怕死的疯劲颇有几分前世纵横商界的雏形,但蒋云惜命得要死,从头来过已是万幸,谁都无法保证他能永远这么好运。
过江大桥遥遥在望,司机将油门踩到底,不要命似的冲往大桥的入口。
后视镜中,三辆轿车变换队形,一致改到了汽车左翼,想把他们挤出围栏。
“减速。”梁津开口道。
司机被这个决议吓到,说:“可是减速一定——”
“我知道,”梁津神情不改,“减速。”
过江大桥的车道上,三辆轿车的尾部全部超过了他们的车身,四辆车擦肩而过的一刹那,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尖锐刺耳,蒋云感觉他极有可能要交代在这了。
车祸车祸,两次都发生在车上。
该死的孽缘。
就在此时,梁津扬声道:“后退!”
汽车车头被撞得一歪,但这并不影响司机狂打方向盘极速倒退,冲撞的惯力让蒋云上半身猛地前倾,整个人快被甩飞出去。
像被坚冰撞碎的雪球,这辆归属于蒋氏的商务用车满目疮痍,保险杠与大桥栏杆再次进行猛烈的碰撞。
紧接着,右边的后排侧门遭受第二次重创,大抵是误触的原因,蒋云的安全带开了,他猝不及防地朝一边歪倒。
有人一只手死死圈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脑勺,像一面坚硬的盾牌,密不透风地将他保护在自己的领地下。
清新的柑橘味争先恐后地钻进蒋云鼻尖,想躲都躲不了。
黑幕一次次在眼前闪现。
他要窒息了……
失去意识之前,那个让他困惑了一路的问题,在铺天盖地的、属于梁津的气息里生成了它的答案。
前世,一场重要峰会开幕的时候,本该作为开场嘉宾发表演讲的梁津意外缺席,消失了两个月之久。
对于他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唯有蒋云手下用来监视梁津行踪的私人侦探拍到了一张模糊的照片,他告诉蒋云,梁津此时正在冀西。
……
在怎样的处境中,人会丢失大量的记忆?
患上阿兹海默、长期服药、心理疾病等等,都可以是促成该现象的原因,但这里面没有一个能和蒋云划上等号。
根据每年两次全身体检的频率,他科学地推断他的身体很健康。
他的意识醒了,躯体却还在沉睡,仿佛化作一片轻柔的羽毛,起起伏伏地漂浮在意识之海里。
这样的不实感没有持续很久。
“砰”地一声,他宛如被戳破的气球,狠狠摔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