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美妙的时刻,蒋云却没有享受太久。
婴儿连绵尖细的哭喊声极具穿透力,把他从睡梦中轰炸出来,前后左右和他一样在补觉的旅客也被吵醒,整个机舱,不满的“啧啧”声接连不断。
哭闹婴儿的父母起身鞠躬道歉,还给在座的每一个旅客都发了一个密封的小袋子,装着耳塞和糖果,看来是早有准备。
面对这对礼貌的家长,其他人不好再有意见,婴儿的哭声也随着母亲的温声轻哄而缓缓平息。
蒋云合上眼,试图把睡意重新找回来。
他努力试了几次,最后放弃地摘下了眼罩。
“睡不着?”
“嗯,”蒋云把眼罩和耳塞收好,“反正也没几个小时,回去睡算了。”
周遭的噪音约等于无,他们前排的大叔睡得正香,发出微微的鼾声,梁津上半身向他凑近,嗓音低沉:“之前你问我的两个问题,我还没回答你。”
被羊绒披肩捂得发热,蒋云把它拆了下来,窝在怀里当抱枕:“你想好了吗?我怕你没说完又晕了。”
“这次不会了。”
梁津的吐息一下下扑在他耳梢,好似一群蚂蚁在蒋云的耳道里开演唱会,痒得叫人抓耳挠心。
他揉擦着耳廓,道:“你说吧,我听着。”
“那份贸易计划书,在我们和邹渝见面的时候就有了雏形。”
梁津:“直到拍卖会当天,计划书终版临近完成,我在病房做的是最终收尾。”
“清醒以后,由护士把它转交到郑助那里。”
他的解释堪称滴水不漏,配合说这些话时的微表情,蒋云很想把今年的奥斯卡小金人颁发给他身边的这位影帝。
“是吗,”蒋云说道,“是我误会你了。”
“还害你晕倒,对不起。”
梁津:“不用道歉。”
遇上气流,飞机不稳地跌宕了几下,蒋云的右肩被一只手扶住,等气流过去,那只手又很快地撤离。
“站在你的角度,有这种误解很正常。”
“而且我晕倒与你无关,是我身体情况不稳,吓到你了。”
话音入耳,蒋云想连夜夺走金鸡、金像、金马、华表、百花五座影帝奖杯,给予梁津国内影史上前所未有的荣耀。
飞机落地海京,浓黑的夜色铺遍整个天空,郑思勤今晚在酒店过渡,拖着行李箱先行告别。
剩下两个同路的人,一个在叫车,一个蹲在路边回消息。
把行李放回松江的住宅,蒋云马不停蹄地开出一辆落灰的宾利,直奔魏女士那里。
抵达魏淳亭居住的别墅区,开门的人上半身套了件洗缩水的短袖,裤衩被灌进来的风吹得发鼓。
“谁啊……”
魏疏用毛巾招呼着一头湿发,看清来人是谁,“嗷”地一声抱了上去:“我靠,云!”
蒋云后退一大步,两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侧身走进客厅。他换上客用拖鞋,把补品搁在沙发上,寻找魏淳亭的身影。
“干妈在家吗?”
“在!”
魏疏激动地抬头向楼上高喊:“魏女士!你的云来了!”
“……”
蒋云:“你跟谁学的,好土。”
“呵呵,你们没谈恋爱的人是这样的,”魏疏大大咧咧地歪倒在沙发中央,“冰箱有水,渴了自己拿……一点情商都没有,说话真伤人。”
蒋云不怎么渴:“小许警官答应你的追求了?”
“这个嘛。”
魏疏自信地摇了摇头:“差一点。”
“那我嫉妒你什么?”蒋云嘲讽道,“嫉妒你‘差一点’吗?”
“你……噢,我们的魏女士下楼了!”
魏淳亭的长发盘在脑后,被一支黑色中性笔横插其间,把发型固定住。走到楼梯的二分之一处,她停下来,四指上下扇动:“小云,和我到书房坐坐。”
蒋云应了一声,余光瞥见上一秒还瘫软如泥的魏疏已然端正坐好,表情苦涩:“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解释吧,我妈这几天,天天看我不顺眼,我被她瞪得浑身都是筛子。”
“我这不来顶你的班了吗?”蒋云笑道。
魏淳亭的书房在三楼的走廊尽头,他来过很多次,屋内空间很大,有一面墙专门用来放置魏淳亭的参考书籍,还附带一个小阳台,魏淳亭时常坐在那喝咖啡看书。
“干妈。”
魏淳亭背对阳台防护栏,手肘后撑着栏杆,下楼到现在,她脸上再没出现过半分笑意。
正当蒋云以为魏淳亭即将打破十几年从未凶过他一次的记录时,她卸下一脸的严肃神情,抬臂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伤到哪里吧?”
她眼底的黑眼圈像是加重了,疲态倍增。
“没有,”蒋云张开双臂,说,“您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当时压住消息,是因为我担心您为这件事思虑过度。干妈也知道,魏疏心里藏不住事,我索性连他一块瞒了。”
“小云,从你成年起,我就不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
魏淳亭说:“你有你的考量,也有你的选择。但我想说,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看待你跟看待魏疏没有区别,不用把界限分得那么清晰。”
她叹了口气:“任性一点吧,小云。我们是家人,不要觉得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