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箐望住窗外,为什么前天没能叫住父亲,哪怕没能救下也挽留几刻钟。
江瑟箐脑里空洞,既想着季音棠,又想着父亲。
天色渐暗,迷迷糊糊的,火葬场离这还有些距离。江瑟箐眼前尽黑,昏昏沉沉地睡了。
兴许是太累了吧。遭受这样的打击,换做谁都无法接受。
九点半了,江瑟箐在迷蒙中睁开眼睛,发现是她自己的房间,她已经到家了。
床头柜上暖色台灯正亮着,照的她清醒十分。
又不知是什么人把她带到床上的,睡了将近两小时,无梦无痛。犹如昏睡了过去般,连被人带到这房间都没有感觉。
正巧,江瑟箐发觉又什么东西压着她腰部的被子,往那一瞧,是个女的。难不成半夜鬼爬床?
有点面生,但同样熟睡,被江瑟箐动了这么一下,那女孩便也醒了。
女孩抬起头,江瑟箐才猛然发现,是季音棠,这张脸虽然只见过一面,确实囫囵的惊鸿一瞥。
季音棠黏糊的嗓子开了声,道:“醒了?要吃点什么?”
这声音江瑟箐还是第一次听到,低哑又沉稳,乍一听就像成年女人一样。
江瑟箐有些许愣,季音棠又道:“怎么?睡糊涂了?不认识我?”
她的语气说的就好像江瑟箐本就该认识她一样。
“陈棠姐姐……”江瑟箐小声呢喃。
就是了,是她,没错。
陈棠,陈……
她的记忆,回来了。
江瑟箐内心焦急地嘶吼,迫切的想要确认这个事实。但却发不出声,嗓子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季音棠从床边爬起来,眼睛巡视了一圈,走到床头柜,抽了张纸,又好似觉得不合适,从自己短裤的兜里拿出了包婴儿湿纸巾。
抽出了几张,给江瑟箐温柔仔细地擦着脸。
季音棠脸上浮现出无奈地神色,道:“别哭。”
江瑟箐苦笑着,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她道:“棠姐姐……你感受到了么?”
江瑟箐的声音颤抖着,像是被什么人欺负了。
季音棠破木头不可雕,问她:“感受什么?”
江瑟箐被她这么一问,笑了起来,回答她的傻问题:“我心里的陈棠正主归位了。”
9.薄死
江瑟箐一时半会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一空,问:“你怎么在我房间?”
季音棠口气很不好,眉眼上挑:“你猜。”
江瑟箐彻底从床头坐起来,摁着江瑟箐的肩膀,又问:“你为什么在我房间?”
季音棠拍掉江瑟箐的手,道:“你以为你是怎么在这床上的?”
江瑟箐:“……你扛着我起的?”
季音棠说出实情:“陈阿姨来的时候我正巧吃了晚餐出来跑步,她看见我了就走下车拉着你的手说你在车里睡着了,麻烦我照顾一下。”
“她说她有些事,不过她当时是坐警车来的。你们家出了什么事吗?”
江瑟箐当时从车里下来的时候睡得沉,季音棠帮着陈稚扶她进门。两个人从小就认识,季音棠又能照顾人,陈稚就把女儿托付给了她。
季音棠见陈稚关了门,自己出去,想必也是有什么事,但也没管。陈稚临走前还告诉了她江瑟箐的房间在二楼,于是季音棠准备把江瑟箐扶上楼。
但季音棠发现,那人却身子软塌塌的,像一团池子里的泥巴。
季音棠想了片刻,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偶然发觉江瑟箐还挺轻的。
“哦,那谢谢你啊。”江瑟箐敷衍道谢,“你照顾我这么久,饿了吗?”
季音棠片刻间回神,道:“我忌宵夜。”
江瑟箐撇了一眼,阴阳怪气道:“我忌宵夜~”
季音棠:“……江瑟箐你是不是找打?”
江瑟箐忽然回归正题:“其实我爸早上因为航空事故人走了。”她眼间又一次含着泪,但又喻水不滴。
季音棠脸上有种瞳孔地震的错觉,江瑟箐从来没见人居然会有这种深情,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咯咯咯地乐了起来。
她抬头对江瑟箐说:“生老病死是这世间的常态,但开心固然必要。”
江瑟箐揉去眼中新增的咸水,回道:“我懂呀。可是这事来的唐突,又措不及防。我只能哭,久了可能就接受了。毕竟生而无可永相伴,情线尚留人心中。”
江瑟箐又说:“谢谢你,音棠。”
这是一个新称呼。
季音棠把她拢在怀里,抚摸她的发丝,在手里打转。
江瑟箐在季音棠的怀里掉着眼泪,如遭受了天大的委屈。是,没错。上帝如此不公,十五岁就夺走了她的父亲。
季音棠抱着她,说:“其实呢,我并没有父亲。”
江瑟箐愣了一下仰起头来:“……你,你小时候家里那个男人不是吗?”
季音棠说:“名义上和法律上是,但现在不是了。”
“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后的第三天,高空坠落。我妈拿着巨额保险金给他办后事,也给我找了个后爸。后爸一开始说对我好,但实际图我妈钱财,后面撕破脸了,夫妻两打架我跟着遭殃,那是你看到了吧?虽然他不打孩子,但是我也总会有飞来横祸。”
江瑟箐呜的一声哭出来:“凭什么呀?要是你出生在我家就好了,咱们一起住小别野,住大别野。是个人凭什么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