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高一低的,视线相对。陆廷朝他扬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
相比于严墨被抓包一瞬间的凝滞,他倒是笑得毫无芥蒂。
严墨再看向眼前小本子上的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时,已经有点看不下。
“打球吗严墨?”陆廷又问他。
“……”
“你真的不来吗?我会特别对你放水的。”
“别烦我。”
“那我去打球了?”
“快去。”
“……”
安静了一分钟。
陆廷:“严墨~你真的不来吗?为什么啊?”
严墨忍无可忍。
“我不会打球。行了吧?”
他看着陆廷的表情浮现出诧异:“不会什么?打球?”
严墨:“满意了吧?别烦我了。”
“你应该是没打过吧?那不是更值得一打了吗?”陆廷一下坐起来,左手搭着台阶,另一只手手朝外一指,直直指向外面的操场,给严墨看阳光灿烂的球场下奔跑的那群人。
“下场吗?好玩的,真的!你一定要试试!”
严墨:……
陆廷看着严墨合上了手里的单词本。
“哪有这样的!”陆廷嚷嚷,喊住起身就要走的人:“你就是因为一直不打才一直不会的!”
“错。”严墨转过身面向他道:“我是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所以才不打。”
明明早知道那就是一件自己不会的事,为什么要尝试?
两人完全就是两种相反的性格,有理有据,各执一词。
像是他俩脚下阳光和树荫交错的边界。光是光影是影,没有相融的选项。严墨两步跳下看台的阶梯,他站的旁边就是操场的跑道。
陆廷岔开腿坐,他上身前倾,两手撑着膝头:“你是第一次下场,所以害怕吧?”
严墨:“我说过,打不好就是打不好。”
陆廷:“嗯,害羞的人也不会承认自己就是在害羞的。”
严墨站在那,仰头看着他的脸。
严墨一张淡色清冷的脸,即使在头顶灿白日光的照耀下也是颜色淡淡的。除了一双墨黑沉静的眼睛。
陆廷在猜测他现在生气了还是没有。
“陆廷,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陆廷:“嗯。我想知道啊。”
严墨折返,三两步走回看台上。
陆廷只是待在那儿,严墨一只手朝他伸过来时,陆廷的潜意识似乎还记得这只手的威胁性,他还下意识往后小幅缩了缩脖子。
大概对他影响力大到能使他为止动摇的,都会被当做具有威胁性的对象。
但是指腹的温度软乎乎地触摸到他手臂。
陆廷上一秒还在想他摸我了。
一掐。
下一秒陆廷脸色一变。
严墨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留他独自在原地咳出一口虚无的血。
就像是刚挨完一拳似的,虽然张大嘴巴咳出一口血,但却发不出来声音。
那十根手指上是都长了八块腹肌吗?
这指力随便往墙上一扣都是五个深深的窟窿吧??
他平时都用什么练的毛笔字,哑铃啊???
恐怖如斯。严墨这个人。
“严墨……”他气若游丝:“你……”
再抬头一看,严墨背影已经走出大半个操场,冷漠而潇洒地走远了。
因为陆廷最近开的玩笑都有些过分。
所以严墨想揍这个人的心情是真心实意的。
那一刻他在脑海里搜索“严墨物理攻击力最强的招式”,然后毫不犹豫地给了陆廷一下。
在他眼里跟一拳也没差。严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吐血。
痛吗?痛就对了,高三语录里说,舒服都是留给死人的。
虽然陆廷产生怀疑过,但严墨毕竟不是真正的机器人。人类是没有开关的。
这就是他的开关。
舒服都是留给你们这群被人喜欢的家伙的。
陆廷在那缓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手臂还长在自己身上。
严墨哪怕是随便揍他一拳都比这个好啊。太狡诈了,掐他的前头还拿烟雾弹晃他一下,那一秒陆廷还以为他真要摸自己呢。
疼死了,妈的。
陆廷捂着手缓了好一会儿。
一个空矿泉水瓶凌空飞来差点砸到他,不远处那些人高声喊他,问他还打不打了。
陆廷说着来了来了,捡起那个空矿泉水瓶丢进垃圾桶,他一路小跑进场。
手臂也恢复如常了。
还好,差点还以为自己得截肢了。
果然。一提到跟害羞有关的话题,严墨每一次的反应都会特别激烈。
陆廷站在场边,双手扶膝,盯着看那颗球在他们手中被传来传去。
起初陆廷还以为严墨跟所有他认识的学霸孤僻男没什么两样。很符合刻板印象的一个人。
只是个书呆子。每次看他如临大敌严阵以待的模样就好好玩。
不经逗。
陆廷回忆起刚才仿佛升天的痛楚。他龇了龇牙。
——严墨他在捍卫自尊的问题上还真是寸步不让啊。
但是刚才那一下……想到这里,陆廷顿了顿。
刚才那一下,陆廷确实以为又要重复一次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了。他又不觉回想起严墨主动朝他伸手的那个画面。
至少,在掐人那一部分发生之前,一切都还是堪称和谐的。他想着。
而且严墨手指触摸到他的身体时感觉也……
“陆廷!看球!——”
“喂小心!”
“卧槽!!”
几道异常吵嚷的声音同时响起,场面兵荒马乱的。陆廷上一秒心想这么慌里慌张大吵大闹的干嘛,下一秒再转头时,那个球就到了他的眼前。
视野一黑。
……
其他人早在体育老师喊下课的时候稀稀拉拉地都回了教室。除了篮球场上的那一批人。
本来就是专门逮着这一节体育打够本的。赖着不走是惯例了。
但今天有点不同,一群人没有像往常那样拖到最后一秒钟才出现。
那几个人提前进教室的时候,班里的人都听到吵嚷声高过平常。
当时,前排的严墨正低着头潜心学习中。
应该说如今他对于这群人整天热热闹闹的动静已经很习惯了。身处闹市中也能潜心学得下去。
只是今天后面的声音高亢得得有些异常。
“卧槽,怎么搞成这样的?……”
“喂,你们谁有创可贴?妈呀,你少抽点儿我的纸!!”
“……%……&%@#流这么多血……”
一片吵闹,听不出重心。于是有人探头高声问了一句:
“你们谁受伤了?”
“陆廷。”他们说。
前面低头严墨写题的笔尖一顿。
学习生活太无聊了,班里一有点儿什么事就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教室里大部分的人都起身过来围观和吃瓜。
周围座位上的人纷纷被动静吸引回头。陆廷的身影一下就被围过来看情况的人围在了中间,影影绰绰的人影挡住了,严墨看不太清。
他维持扭头的姿势,一直在看着后排。
透过人群,一桌之隔,桌面上大团的白纸上染了鲜红。人群缝隙中,依稀可见一只举着的手,一滴血刚好顺着陆廷的指缝间流淌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