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坐落在燕朝北境,虽是处于平原地区,然后北边便是连绵的乌山山脉,行军不易,易守难攻。
到了此地,河流已经越发少了起来,温度却也低了些,虽是夏季,但是气候明显比胥州要低。
无论是白檀镇,还是胥州。几个人都是在水源丰富处生活惯了的,来到燕都以后难免有些不适应。
几个哥儿还好,不过小予安因为水土不服,干湿交替,直接病的喝不下奶。
如今他对外只说这孩子是自己的长子,名叫晏予安。
好在燕都出除了林朝鹤没人知道他们的底细,也没人怀疑一个出身布衣的香师。
...
胥州是位于中部平原上最大的枢纽要塞,因为交通方便而繁荣。
那么燕都就像是燕朝的心脏,万千珍宝,各色各样的人都会沿着大大小小的水路和陆路源源不断输送至此,只为供给着它。
胥州有的这里都有,胥州没有的这里也有,而且燕都的规模至少是胥州的两倍。
而燕都又被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坐落在外城之内,而皇城又在内城之中。
外城乃是平民百姓,无官无爵之人的住处,最为热闹也最为杂乱,里面市集商榷分布密集,市集上售卖的东西不仅来自燕朝,还来自外域。
那些个金发碧眼的外族商人售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器物和动物。
而最大的奴隶市场里,身强力壮的昆仑奴,外貌昳丽的菩萨蛮,还有性情柔顺的新罗婢是最受欢迎的。
而内城的繁荣比外城只高不低,这其中住的都是王爷公主,或是高官爵的达官显贵,普通人哪怕再有钱,没有一官半爵也买不了这里的房子。
再往里的皇城中,住的自然就是当今天子。
晏辞刚到燕都不过半月,一路风尘仆仆,此时也只来得及安排好家眷。
托林朝鹤的关系,他现在也算是有官阶了,虽然只是个从七品的香吏,但好歹也算个官。
他任职于四司六局中的香药局。
这四司六局是皇家专门为了举办盛大宴会而设立的,四司为帐设司、厨司、茶酒司、台盘司。
六局则是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
而这香药局是专门掌管皇宫香事的机构,负责掌筵席上备办各种香具﹑醒酒汤菜等,掌管香叠、香炉、香球及装香簇细灰等。
若是遇到皇家盛大的宴会,还需要事香人员在一旁听候换香。
而除了他们这些专门负责研制香的御香师,香药局里还设有司香官。
司香官专职负责官府及大的庆典、民俗节日及祭祀活动的香事安排,香案、香具的设置,所需香品的供应等。
而那些派往外面专门负责香药管理、督办的官吏则为香药使。
除了这些专门侍奉皇亲国戚的官员,香药局中又设有香药库,专门负责收藏从各地转运司,以及外国商人处获得的香药,其他国家进贡的香药也储藏于此。
负责看管香药库的香药库使有正副两人。
虽然名字听着不错,其实这些人不过都是侍奉达官显贵的宫人。
好在晏辞并不在意这个,他刚到燕都,就以御用香师的身份和另外四人一起被送进了香药司。
来之前他不知道那四人的底细,但是若是跟他一样是从燕都各地选来的香师,想来一定都是行业翘楚。
------------------------------------------------------
来到燕都后新买的宅子坐落在外城,为了旺财着想,他们特地选了一个带大院子的宅子。
旺财虽然依旧心心念念自己的主人,但是也知道暂时回不去胥州了,心情一直很沮丧,平时要不就是在院门口趴着,要不就是在晏辞脚边趴着。
晏辞换上了宫里发放的一件暗红色内衬,米色罩袍的袍服,顾笙帮他系好腰间的腰带,有伸手整理领口袖口,接着颇为欣赏地看着晏辞。
如今他已经怀孕三月,虽然小腹还不明显,但是日常生活中偶有不适,好在有惜容和流枝帮衬倒也没有大碍。
此时入了夏,晏予安已经换上夏衣,光着两只藕一样的小胳膊小腿。
他用手抱着一只小脚啃着,睁大眼睛看着旁边的两人,接着举起小手小脚咿咿呀呀起来。
晏辞知道这是想让自己抱了,于是他俯身将小予安从摇篮里抱出来,娴熟地抱在怀里逗弄了一番。
虽然在血缘上这是他表弟,但是目前为了不多生是非,也只能跟人说这是他和顾笙的儿子。
他和顾笙商量过了,等他再大一些便将实情告诉他。
小予安如今已有三个月大了,白日里经常会吭哧吭哧地蹬着小腿学着怎么翻身。
有时候累了就休息一会,接着继续扭着屁股努力,从来不会哭叫着让别人来帮他。
晏辞抓起他的小手在唇边亲了亲,接着弯腰将他放回去,又捏了捏小予安的小手:“爹爹要去上班了,你跟阿爹一起,乖乖等爹爹回来。”
晏辞在他的脑袋上柔软的头发上又摸了摸,然后直起身抱了抱顾笙:“我走了,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带回来。”
顾笙摇了摇头:“你快去吧,今天第一天入宫,还不知会有什么事情。”
晏辞点头称是,于是便起身出门,为了不惹人注意,还特地换了辆低调的马车。
不过他显然多虑了,因为哪怕在外城,那些一眼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马车多如牛毛。
阿三按时驱着车来到内城和皇城交接处,琳琅在一旁为他拉开车门,低声道:“公子,里面我们进不去,我和璇玑在这里等你。”
晏辞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他略抬起头,看着眼前这相较于胥州城,还要巍峨几倍的皇城。
眼前几丈高的朱红色宫墙所环绕的就是整个燕都的政治中心。
经过宫城门口几十米宽的护城河,在皇城门口规定的地方向守卫出示了证明身份的文牒后。
像他们这种送入内廷的官员有专门的宦官接引,果然皇城门口一个宦官打扮的人朝他身上的官服看了一眼,用尖细的嗓音问:“是来香药局报到的?”
晏辞点头称是,接着将自己手上的文牒递了过去,那宦官接过去看了看,又抬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示意他跟上自己。
那宦官走路飞快,晏辞紧跟着他的步伐才勉强跟上他,那人一直领着他走到皇城门口一处偏僻的小屋,指了指里面道:
“先在这里等上一会儿,等人齐了,自然会有人带你们去内廷香药局。”
晏辞道谢过后,看了看面前的一处低矮不显眼的宫殿,这里相比外面那些透过朱红宫墙,露出的七彩琉璃瓦的宝殿,看起来就像暂时给宫人休息用的。
晏辞抬脚往里面走去,此时皇城门口除了远处拿着金戈,一看就让人胆寒的守卫,还有一些零零星星正在洒扫的宫人。
进了院子,晏辞吃惊地发现自己起的这么早,竟然还不是第一个。
里面有三个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不过都安静待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几人想来就是自己未来共事的同僚,晏辞于是便走进去与几人见了礼。
见到他的到来,那三人默不作声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皆站起来回礼过后,接着又继续默默着坐下,屋里再一次陷入安静。
这次从民间挑选送进宫的香师只有五人,此时包括晏辞在内已有四人,于是他们都沉默着等着最后一个人到来。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许久。
不多时,晏辞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微微侧头,用余光看到一个娃娃脸的年轻人在引路宦官的带领下急匆匆朝这边赶来。
第238章
“我来晚了。”
他风风火火地进门,跟几个人见礼后,有些不好意思道。
屋内的人又用当初看晏辞的目光扫了他一番,最后落在他脚上鞋履底沾染的少许尘土上,于是另外三人又将目光移开,没人理会他,这屋子里就又冷场了。
除了晏辞礼貌性地朝他笑了下。
这样一来今年入香药局的五个人就都到齐了,不一会儿一个宦官模样的人就到门口了。
“都跟上。”他淡淡地睨了几人一眼,宽颐的两层下巴随着说话而抖动,“过些天自然有人教你们宫规,这进了宫就不比外面了,注意点你们自己的一言一行,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个贵人,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香药局位于前廷西侧,与其他几局一起,若是宫里举办盛大的宴会时才会要他们这些人忙碌,若是平时无事,便分别派人到各个宫去当值,专门为宫里的贵人调香,若是有运气好的,遇上对自己青眼有加的贵人,说不定还可以被要进宫里,专门侍奉。
晏辞沉默着跟着几个同僚,一路上听着那宦官的喋喋不休,无非是说些宫规深严之类的话。
他们沿着宫闱旁边一个专门供宫人行走的小路快步走着,很快就到了西南角的几处宫殿,一进了这里,明显人便多了起来,不过人虽多了,但依旧没人多说话,都是低着头进进出出忙碌自己的事情。
这些人身上穿着统一样式,却是不同颜色的衣服,想来是隶属于不同的部门,一直到他们走到一处宫闱门前,晏辞抬头看着上面牌匾上“香药局”三个字。
“还愣着什么,都赶紧进去。”
那引路的宦官不满地看了一眼晏辞,接着转身第一个往里走去。他刚踏进门,就有一个四十上下,体态瘦削,留着两撇胡子的中年人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庞公公过来了。”
那姓庞的宦官挺着肥胖的肚子:“这不,今年的新人,给你送过来了。”
那小胡子忙不迭地道谢,一直将那庞姓宦官送出门,方才转身回来。他回来的时候便挺直了身子,视线在五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队伍末尾的晏辞和那娃娃脸上,啧了一声:“怎么年龄小的还选进来了?”
这五人中除了晏辞和娃娃脸,另外三人一看就是有些年岁经验丰富的老香师,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个人进来的时候,那三人都没正眼看他们,大概觉得这么年轻,要不就是攀关系进来的,要不就是另有隐情。
这瘦削的小胡子一个个仔细查看了一番表明他们身份的文牒,还有进宫前的查体的文书,最后目光在晏辞的那张上稍微停留了一下,接着抬起眼细细看了看他。
“嗯。”小胡子将文牒还给他们,“我姓张,专门负责给你们这些新入宫的分配活计。”
“既然能进宫来,就说明几位都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不过我不管你们在外面有多厉害,进了宫就都得守宫里的规矩,以后呢手脚麻利点,好好干活,这宫里可不养闲人。”
下一刻就见他随意指了指其中一个,而他还没开口,那人就快速地将袖子里一个小包裹塞到他手里,脸上带笑道:“张大人,小人是香榷司王乘王香官的表哥,一直听他提起您的名字,心生仰慕已久,这些小东西还请大人笑纳。”
小胡子拿起荷包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是王香官的亲戚?不错,看着也是一表人才,那就一起去香榷司帮忙吧。”
那人忙不迭地道谢,立马走了。
小胡子用手指捋了捋胡子尖,又看向另外两个年长的香师:“我见文牒上写着你们两个是燕都人?”
“正是,在下祖上六代皆是燕都人,以前曾曾祖父还做过皇家的香料供商之一。”
“回大人,在下的祖父是宫里的司香官,父亲是亲王府上的香师。”
那小胡子点了点头:“我看你们两个也是出身世家。很好,就去香料库帮忙吧。”
这两人于是也道谢后笑着走了。
直到最后,小胡子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晏辞,和旁边一脸紧张的娃娃脸上,他的目光掠过晏辞,投到那娃娃脸身上,却是问也没问,扬了扬下巴:“你,拿着扫帚去扫香房。”
娃娃脸闻言一愣。
见他没有立刻答话,小胡子不满地斜了他一眼:“怎么,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