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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为何,受到来自两方的肯定并不能让桑冉释然开怀。
  他反而警觉:前方有坑。
  “马车需要交给你驾驶呢。”
  “你是,最关键的车夫。”
  很好。
  只有桑冉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孙膑自己选的路,就必须要自己走完它。
  局在几日前已布好,今日恰逢朔月
  既然把计划的制定权都交给秦昭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乖乖在车厢里,换上特意染上脏灰的里衣,贡献出他的脸。
  对,秦昭只要孙膑躺好,贡献出身体和脸就行。
  他只能放松身体,闭上眼,把自己想象成一具“死尸”……
  也对,他需要快些入戏。毕竟按照秦昭的“剧本”,今天可是把他丢去乱葬岗的“好日子”。
  触觉无法屏蔽。
  孙膑不用睁眼,便知秦昭拿着自制的小笔刷,沾上用五谷细粉调好的原料,在他脸上戳刷出一个个天花疱疹,然后在刷上一层不太好闻的亮油。
  天黑虽是天然的隐蔽条件,能影响城门守的勘察,掩盖部分在百日里的失真。
  但考虑到有照明物的存在,为了让火把照过来更显逼真,秦昭说这是必加的细节。
  等做完脸,孙膑的衣襟被扯得大开。
  他努力平复呼吸,只能装作不在意将眼睛闭得更紧,唯有微颤的睫毛泄露了些许内心。
  微痒顺着脸游走而下,直到脖子、锁骨、肩膀、和前胸……衣襟被合上,孙膑这才松了口气。
  秦昭撸起他的袖子,在双臂和手上点上疱疹,然后轮到脚和小腿。
  她真的太认真了。
  孙膑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秦昭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忍受下来,为他做成万无一失的伪装。
  “好了。”
  秦昭擦擦汗,收好工具。
  桑冉听见立马掀开车帘,要看孙膑的好戏。
  “……”
  “觉得我的手艺怎么样,桑冉?要不要再加点细节?”
  “你可住手吧,昭昭,我的晡食都快吐出来了——啊,我为什么要好奇进来看他——你是为了节省口粮是吗?冉或许天都吃不下饭了!”
  桑冉惊恐着,骂骂咧咧地放下车帘,隐约还能听见他的干呕声。
  孙膑听罢便不想睁开眼了。在他看来,秦昭的心性偏向脆弱,但某些方面,她又比任何人都坚韧。
  “看桑冉的反应,先生,我觉得我们应该问题不大。请你务必装得气若游丝些。”
  秦昭嘱咐完,下车将工具带进厨房。
  把小碗洗净放到架上,将笔刷扔进灶台烧掉。
  早些时候,秦昭就将小屋里里外外重新收拾了一遍,按照最初的模样尽量将它复原。
  她最后看了小小的屋舍一眼,轻轻阖上门扉。
  这里是秦昭来到战国时代的第一处落脚点,也是她全新人生的起点。
  逃出囚牢的时候,她没想过会遇见孙膑,也没预料会结识新的友人桑冉,更没想过她也能在遥远的时空里不迷航,能坚强地活下去。
  或许生命和草种万般相似。
  无论被风带到何处,只要有土壤水分和阳光,无论什么恶劣贫瘠的外界条件,它总能生根发芽。
  “昭昭,准备走啦。”
  桑冉在马车上招呼她。
  秦昭跨上医疗箱,掏出素粗布折叠的角巾,将头发口鼻捂严实,毅然踏上马车。
  秦国,她来了。
  *
  “御者驻马——来者是何人,赶着这个时间出城,不知道就要宵禁了?”
  城门早已放置好拒马。见有人要离城,城门守出令制止。
  守城卫兵双戈交错,将城门拦住。其余守卫持戈戒严,车马若稍有异动,他们手中的长兵就能让车厢被扎成刺猬。
  “知,怎会不知宵禁大事——可是事发突然,使君吩咐办事,没有办法不遵从。”
  听到桑冉与城门守的对话,秦昭在车厢捏紧了手,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桑冉应该递上了身份牌和齐使令,城门守正在查验……
  “令牌无误——”
  随着城门守的一声高呼,秦昭听到了守卫收戈的声音。
  “车内何人,出城做甚,立刻下车一验!”
  威严的声音逼近,秦昭深呼吸,调整说话的声线。
  城门守见久不应答,立即拔出佩剑,守卫操戈之声又起。
  “踟蹰不动,车内不会藏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语毕,城门守欲挑车帘。
  秦昭的声音发抖:“车帘务必不要掀开……车内,确有不可示人之物……”
  城门守嗤之以鼻:“女人?那我可要好好瞧瞧,有何‘不可示人’。”
  桑冉连忙拉住他:“城门守,小心为上,真不能开——哎哟——”
  桑冉似乎被推攘到一边。
  依照他出众的演技,应该没有受伤,只是顺势而为。
  “招呼火把,某倒要看看车中所藏何物!”
  秦昭心提到嗓子眼,青铜剑刃挑开车帘。
  外面天色擦黑,火把洒下昏黄的光,将油层照的爆满透亮。
  城门守定睛一看,车内一掩面似泣的女子,还有一个气息微弱的男人。
  不,那不是男人——是怪物!
  饶是在战场上见惯了血腥场面,从军中退下的城门守也难捱心中作恶的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