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说到这里,朱茵敏小姐已经三番四次地往您的办公室打电话,也不吵闹,只问,‘江衍鹤在吗’,我说不在,她就挂了。但次数一多......”
江衍鹤静默片刻,很久才说:“放春假,我会去京都府找朱鄂谈谈。”
他年轻桀骜,讲话带着锋芒毕露地威压,让人信服。
罗彬立刻安心不已。
嘘寒问暖地聊起别的,体贴地提醒江衍鹤注意身体。
罗彬:“顺便一提,您让我查的那个赵炜,我着人恰到好处地拦了一次。现在他已经被请进去喝茶了。”
江衍鹤没什么情绪:“是吗?那应该好好恭喜他。”
有那么一瞬间,罗彬陷入刚从普林斯顿回国时,不懂中文的语境的混乱状态。
他青年老板说的,到底是“她”还是“他”呢。
日暮将晚,沉静日光被云遮住,光线明暗不定。
江衍鹤穿过庭院,准备去一趟公司,交代点事。
傍晚天幕幽深,突然落下了雨。
他看了一眼湖里的汀兰和睡莲,一半躲在云翳的阴影里。
草木上皆是水珠,晶莹欲滴。
礼汀站在游廊外面,正撑着伞,踩在戳弄睡莲上的露珠。
青绿伞面上,剔透的雨帘垂坠下来。
她不像是要出去的模样。
倒像是刻意在等他,看见他就漾开一抹笑,眼睛澹澹泛着水雾。
“赵炜自作孽进去了。”
礼汀疑惑道:“谁呀,这个人我怎么不认识?”
他目光冷下来,似是不耐烦,觉得她没记性:“你不是让我帮你和谢策清在一起吗?”
礼汀听得一怔,恍惚说:“是吗?”。
那人站在一旁不动,手插在兜里。
懒散卷起来衬衣袖扣泛着耀眼光辉,在等着她说些感激的话。
雨水里,一只长脚小蜘蛛狼狈地躲到睡莲下面去了。
礼汀恍若未闻,指着湖面,看着小水虫爬过的一圈圈涟漪:“这个小蜘蛛好呆哦。”
没等来感激,江衍鹤语气淡漠,敷衍道:“喜欢?让汤叔搞点水母给你养养。”
礼汀眼睛立刻清亮,兴高采烈地点头。
甜蜜地转头,试图给江衍鹤撑伞:“嗯!我喜欢。”
“水母色彩缤纷的,特别可爱,好开心!我可以养很多很多种类的水母吗?”
“嗯。”
江衍鹤似乎被取悦了。
听完后,略微闭眼,露出一个称不上笑的散漫幅度。
他嘴角一动,眼睛静谧,眼睫末梢微勾起,唇形好看得惊人。
礼汀听说养水母,都比要“和谢策清在一起”更加雀跃。
但那人看起来根本懒得追究,到底是什么原因。
黑云压下来,天幕白光乍现。
然后在闪电的那一秒钟。
礼汀脚下一滑,就在差点掉进水池里的那一刹,下意识般朝着他的方向躲。
四周寂暗下来,只剩下震耳欲聋的轰鸣。
猝不及防的雷声之下。
青苔被绑带的浅跟鞋子踩得滑腻,雨伞失手跌落。
礼汀猝然下坠,仰面落入水中,她脸颊苍白消瘦,浑身颤抖。
暴雨顷刻席卷而来,披散的发丝被水淋湿。
她睫毛湿漉漉的,宛如小鹿般倔强的眼睛,被闪电照射得雪亮。
海难时,被遗忘很久的恐惧突然袭来。
已经不报任何希望,只等着雨势和水潭将自己彻底淹没。
突然,就在落入水谭中,在她最为惊惶失措的那一瞬间。
站在一旁的江衍鹤,狠狠俯下身,把她拉起来。
恶劣地把她摁近怀里,阻隔断一切的喧嚣和水流。
“别乱动。”
笼罩进他的阴影里,也进入暴雨和湖水的安全地带。
礼汀意识散乱,近乎窒息,在他怀里感到思绪异常迷蒙。
她近乎奇怪地想。
原来江衍鹤的身体是这么滚烫的吗?
体温几乎烫她冰冷的手脚,类似皈依一样,深切渴求他。
心脏跳动盛大得宛如万鼓齐奏。
混乱到分不清谁是谁,只剩下失去理智的心跳共振。
如果海难的时候没有失去意识,能安恬地躲在他怀里,感知到他对自己的拯救就好了。
是不是也能感觉到那天他灼热的心跳?
困倦乏力,身体软软地被笼罩在盛大的阴影下,紧贴着他的每一寸。
她像翅膀被雨雾淋湿的蝴蝶,翅膀都不愿意扑棱,只渴望被热焰烧灼干净。
江衍鹤手指青白,正摩挲一般,穿过她的黑发,搭在她耳骨上。
隔挡住头顶上轰鸣的,让人惊慌的雷声轰鸣。
好似整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
能比他,更让她心跳加速。
那是专属于江衍鹤的独占欲。
“告诉我,落水的一刻,你是在想谢策清,还是在渴望我。”
他手指的热度,顺着耳朵往脖颈头颅和身体每一寸缭绕。
他的眼神,似捕猎的野兽,蓄势待发,盯紧猎物的咽喉。
冷雨浸润两人的头发。
礼汀的腰线不堪一握,雪白的皮肤瓷器似地发着光,腰窝陷入他的手掌,蝴蝶骨和肩颈,缩在他怀里轻柔地翕动着。
江衍鹤没有心思去理会跌落的雨伞可以躲避暴雨。
他轻柔地理顺礼汀漆黑交缠的长发。
几乎疯戾地凝望那截洁白的后颈。
像野兽一样,眼神幽深,想要埋头咬下,标记主权。
但是在她的瑟瑟发抖中。
他收敛了危险情绪,只是温热地讲嘴唇的温度印在后颈上。
还好雨势够大,还好夜深够深,一切悄无声息。
还不到时间,还必须要有耐心。
忍了那么久,不差这一时半会。
还要继续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说啊?”
说渴望我啊。
说在这个世界上,只能被我救,离开我就活不下去啊。
礼汀颤抖着,艰难地开口,小声想说出那个让他满意的答案。
她真的很懂得如何让他兴奋。
她声音怯弱,迷迷糊糊地说:“嗯,我好害怕,还好你拉住我了。”
“就像那次海难,是你救下的我一样,我好安心!”
纤细,清冽,小心翼翼。
没来由的。
江衍鹤满脑子,都是之前那个送命题。
脑袋里面的那个声音。
狠狠破除掉刚才的暧昧气氛。
此时却像具象化一样地熟稔,让人痛到近乎撕裂的地步。
但他只能更肆意浪荡地装不在意,依靠其他手段。
让随意飞进网中的任何一只鸟,都被饲养得完全不能离开他。
而不是回头去悔。
“江衍鹤,如果我和她两个人之间只能活一个,你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