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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行训被问得又恍惚了一下。
  怎么知道?似乎是“看”到的。看见了自己正被他爹的人堵在了十堰。
  他只眨了一下眼,就飞快为此找到了理由,“那可是我爹。我能不知道他?”
  肯定是太知道他爹了,才能看得这么清楚。
  周重信“嚯”了声,调侃:“这还是父子连心。”
  就是将军恐怕觉得,这心连得、怪扎人得慌。
  周行训才不觉得有什么,还颇为得意地哼了两下。
  再严防死守又怎么样?不还是被他跑出来了?
  长安一行也确实如周行训预料的,并没有出什么事。
  他爹手握兵马在魏州,赵帝非但不敢对他做什么、还得好吃好喝地招待起来。面圣之后的周行训却没急着走,而是颇为无所事事地在长安逛了数日。
  逛得周重信都心里打鼓,“我说祖宗啊,你玩够了就得了,咱们也该回了。你难不成还真打算在长安住下啊?”
  周行训下意识反驳:“我没玩!”
  周重信:?
  您这一副把长安逛得比鄢城还熟的架势说是“没玩”?这是“没玩遍”吧?
  周重信还是没和周行训争辩这个,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改口:“将军已经来信催了,咱们最晚明天一早,必须启程。我这儿提前告诉您了,您到时候可别怨我啊。”
  信里的原话是‘把这小兔崽子给我绑回来’。
  毕竟是少将军,绑是不可能一上来就绑。但是要是这位不配合,那他们也只能动手了。
  周行训没看到信,但也不妨碍他猜到里头的内容,当即往一边撇了下嘴,“行了,我知道了。”
  又摆着手赶人,“你先回去吧,我再逛逛,晚点回去。”
  周重信:“……”
  这人不是打算趁这个机会偷溜吧?
  周重信最后还是把那冒头的疑虑压下去了。少将军闹腾归闹腾,但却知道轻重,不至于在这种大事上捅娄子。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不放心叮嘱一句,“你可一定回来啊。”
  被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当你是七哥啊!”
  周重信:??!
  哎!你给我站住!
  回来说清楚,我跟那个周婆子哪儿像了?!
  站住是不可能站住的,眼前人早就没影了。
  周行训走在长安的街市上,看着周遭的人来人往,神情不自觉地焦躁。
  他隐约记得,自己来长安、应当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才对。
  但是他想不起来了……
  漫无目的脚步转入了一条巷中,这大约在长安城中也是富贵之地,青砖铺路、抬眼就是高大又阔气的门庭。
  在这一众堂皇的门第中,一间府邸衰败得格外明显。
  那并不是一种外形上的衰败,门口的石狮依旧威风凛凛,木质结构大门也坚固又宽阔,匾额更是簇新,但或许是因为一些角落里主人无心打扫积下的灰尘,或许是内里过分安静的气氛,也或许偶尔途径之人远远绕开、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整间府邸都透着一种由内而外的衰颓气。
  周行训定定地看着匾额上的那个“卢”字,心底莫名地生出一个念头。
  ——他找到了!
  ……
  一棵柿子树的树枝从街边探进了院子里,黄澄澄的果实还没到熟得透了的时候,但是摘下来放一段时间也能吃了。
  院中的少女仰头看着树枝,露出点沉思的神色:所以怎么摘呢?让人帮忙找根长棍子、敲一敲?
  正这么想着,却见那根树枝突然无风自晃了起来,并且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终于有一枚果子承受不住这剧烈的摇晃,从枝头坠落下来,正沉思的少女下意识地伸手,那枚黄澄澄的果子正正落到了她的掌心。
  她握了握这“从天而降的馈赠”,脸上切切实实露出点迷惑茫然的神色。
  穿越的金手指?心想事成?
  晃动的树枝发出点承重的吱呀声,院中的人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就见高耸的围墙上探出一个漆黑的头顶,赤红色的束发锦带随着主人的动作摇晃,一条束着护臂的手臂攀在了围墙上,手臂一撑,一张明亮张扬的少年面孔就映入了眼中。
  四目相对,墙头上的人在些微的怔愣之后,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少年眉间笑意朗朗,他扬着调子,声音清亮:“要同我回魏州吗?”
  为什么一定要去长安?
  我来寻她啊。
  ……
  …………
  卢皎月还准备听听周行训寻到底做了什么梦呢,却见对方沉思了半天,表情突然严肃起来,“阿嫦,你别答应。”
  卢皎月懵:“答应什么?”
  周行训:“去魏州。你不要跟他去。”
  卢皎月:“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又扯上“魏州”了?“他”又是谁?
  周行训的表情却很认真,“会很辛苦,也危险。”
  这并非坦途,他一路走来也有许许多多的侥幸。身边的人一个个逝去,留下的越来越少,也有很多个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第二天的瞬间。
  太辛苦也太危险。
  他才不要阿嫦陪他吃这份苦。
  “阿嫦就在长安等着我。”
  “等一切终了,我会风风光光地来娶你!”
  卢皎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抬手去摸了摸周行训的额头。
  ——果然很烫。
  烧傻了.jpg
  第59章 帝后59
  周行训的身体不太好。
  不, 或许该说他身体素质好到过头,所以许多伤势都可以靠硬抗过去。所以等到巅峰期过去,大大小小的旧伤就开始犯, 一到了换季就开始出各种小毛病。
  当他再一次旧伤发作, 卢皎月都已经习惯了。
  所以在看见医官摇头的时候,她懵在原地愣了好久好久。
  里面传来一点压抑的闷哼声, 周行训处理这些伤势的时候一向不喜欢她在场,照顾他那点莫名其妙又幼稚的自尊心, 卢皎月一般都是在门口等着。次数多其实也看到过,把生了炎症脓肉剜掉、留下血淋淋的创口。
  卢皎月戳系统问过很多办法。
  沸水消毒、蒸馏酒精、大蒜素……但是时代条件限制,没可能在这里弄出一间无菌的手术室。
  安静过去了很久,卢皎月对时间的感知有点儿模糊。
  但她觉得自己应该在原地站得挺久的了,脚有点儿发麻, 往前走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被人扶了一把才站稳。
  卢皎月本来以为是望湖, 但是回神之后却发现并不是。
  是周玟,也就是太子。
  毕竟不是亲生母子,周玟只扶了一把, 就很守礼地松开,往侧边站了一步, 低声提醒:“母后小心。”
  卢皎月却愣了一下。
  皇帝病重, 确实该召太子前来。当年的幼小的孩子已经长成挺拔的青年,长成了能够接手这个国家的年纪。
  她突然想起来,那已经快被她遗忘了的“剧情”。
  一点冰凉的寒意从心底泛起来,卢皎月低低地问了一句, [系统,是到了……剧情结束吗?]
  系统:[不是。]
  在卢皎月想要松口气的时候, 却听它接着:[原剧情结束的时间节点在四年前。]
  卢皎月:[……]
  她沉默了。
  卢皎月在原地站的时间实在过于久了,久到旁边的太子都担忧地询问了一句,“母后?”
  卢皎月勉强整理好了表情,对着周玟点了点头,“你先回去吧,我进去看看。”
  周玟不太放心,但也没有拦着的理由,只能道:“儿这几日暂居含象殿,就在西侧,离得很近,母后有事遣人去知会我就是。”
  卢皎月其实听不太进去什么,只胡乱点了点头,往内殿里进去了。
  屋内的气味并不好闻,就算通风清理过了,也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和淡淡的腐脓气息,周行训躺在那里,背身朝里、装睡。
  当然是“装睡”。
  这人真睡着了可没这么老实。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幼稚?
  卢皎月有点想笑,但笑了一声,发出来的却是类似抽泣的动静,鼻子也有点儿酸。
  背身躺着的人下意识地想要翻过身来,但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他翻了一半又僵硬地转回去,大声,“阿嫦你别哭,一点儿都不疼,别听他们瞎说!”
  卢皎月用鼻音“嗯”了一声,又解释:“我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