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陆青阳小脸烧得红彤彤,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睡得并不安稳。陆长淮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还是烫的。
朱槿一脸疲态,头发散在耳边,这会儿拢了拢外套抱着胳膊说:“刚量过,38度,还是退了一些,昨天晚上都烧到39度5了。”
陆长淮点点头:“怎么着凉了?”
“唐一蘅干得好事”,朱槿没好气地说,“非要带着阳阳出去踩水玩儿。阳阳没什么兴趣他倒是挺嗨,不停地踩着水往孩子身上溅,回来衣服全湿了。”
唐一蘅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阳阳穿了雨衣的,我以为溅不到里面衣服呢。”
陆长淮想起他们几个小时候就爱出去踩水玩儿。玩儿到天黑,浑身脏兮兮地往家走,道别时还要说希望明天还下雨。
这会儿唐一蘅走过来搂着朱槿的肩,小声哄她:“媳妇儿我错了,我就是看阳阳昨天不开心才想带他出去散散心。你小时候不高兴了不就是出去玩儿一趟就好了吗?”
朱槿动了动肩膀挪开他的手:“我小时候?我小时候不高兴也是你惹的。”
他俩拌嘴陆长淮从不掺和,自己走到一边坐着去了。
周年看过阳阳,也悄悄出去买东西去了。这儿用不上他,他出去买点儿吃的用的回来。
唐一蘅哄完了媳妇儿又跑来陆长淮旁边坐着,跟他说:“别太担心,医生说没什么事儿就是着凉。”
陆长淮点点头,看着病床上的陆青阳沉默半晌,忽然低声问了一句:“你还觉得他那时候小,不记事儿吗?”
唐一蘅一愣,沉默一瞬过后,抬手拍了拍陆长淮的肩:“你别想太多。他那时候才不到三岁,你能记得你三岁时候发生的事儿吗?他昨天不高兴是因为我们本来想带他去游乐场的,结果下雨了没去成。”
陆长淮摇摇头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点滴打完了,陆青阳的烧也慢慢退了。护士进来拔针的时候把他吵醒了。尽管觉得难受,但他醒来不哭也不闹,看到陆长淮也在还傻呵呵地乐呢。
陆长淮笑着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问他:“还难受吗?”
陆青阳点点头:“有一点点难受,还有一点点饿。”
正好周年买了吃的回来,陆长淮于是问他:“周年哥哥给你买粥了,爸爸喂你吃点儿?”
陆青阳乖乖笑着:“好”。
朱槿抱着他半坐起来,给他擦擦手擦擦脸准备吃饭。这期间,懂事的陆青阳还不忘说:“谢谢周年哥哥。”
唐一蘅也跟着道谢:“阳阳生个病还辛苦你跟着跑了一趟。下次我们聚餐你可一定过来,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你下厨?饭后提供解毒药吗?”,陆长淮用小勺划拉着粥,让粥凉一凉,随口怼唐一蘅。
“提供啊,还提供伸腿瞪眼丸呢你吃不吃?”
“欸!”朱槿赶紧喊停,“你俩让不让孩子吃饭了?”
“他先怼我的媳妇儿!”
“闭嘴!”
周年就坐那儿看着他们笑,陆青阳也跟着笑。
有时候他俩还真挺像的。都有点儿腼腆,都安安静静地不太爱说话。
周年跟着陆长淮也三年多了,唐一蘅和朱槿他见过很多次,但时间终究还是没能治好社恐。
大概看他有些拘谨,陆长淮一边喂阳阳喝粥,一边跟他说:“阳阳烧也退了,你别跟这儿耗着了,先回吧,车你开回去。”
周年点点头起了身:“你回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陆长淮只说:“再说吧”。
跟大家道过别,周年准备离开,陆长淮又忽然叫住他:“那什么,你回去跟古原说一声儿,让他没事儿的时候帮我浇一下菜地吧,我院儿门没锁。”
周年点点头走了,也没多问。他走了以后唐一蘅倒是挺奇怪地问了一句:“古原是谁?”
“哦,住我隔壁那位客人”,陆长淮随口说。
朱槿看看唐一蘅又看向陆长淮:“你让客人帮你浇菜地啊?”
陆长淮点点头,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他闲着没事儿。”
闲着没事儿的古原凌晨四五点才睡着,一觉睡到中午。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周年碰到他,转达了陆长淮的话,不过他只说:“陆哥有事儿出门了”,没说是因为什么事儿。
古原不免猜测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出去散心了。
吃完饭回去他先跑陆长淮院儿里看了看。昨天刚下过雨,那块小菜地还是湿的,不用浇水。墙角那几棵菊花也一样。
无事可干的古原坐到了陆长淮的躺椅上。
躺椅就放在那棵不知名的树下,椅子上落了几片黄叶。他不在家,古原放纵自己,捡了几片落叶捏手里,干脆躺了上去。
昨天他从院儿外往里看。这院儿里就这么点儿东西——一棵树、一张小桌、一把躺椅,各自孤零零地被雨浇着,怎么看怎么凄惨。大概是想到在林子里站着的陆长淮,彼时的古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此时躺在这张躺椅上,他闭上眼睛任由思绪摇摇晃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睁开眼,头顶就是那棵树。
从这个角度,他才发现树上原来稀稀落落地挂了几个果子。是石榴,又小又丑。
古原看了想笑——陆长淮怎么种棵树都种成这个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