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上古原完全不是她的本意。那时候家里不同意她跟古宏俊结婚,古宏俊便干脆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从一个腼腆的少女到一个孩子的母亲,这样的转变来得太快,她完全没能适应。
婚后,古宏俊事业上并不顺利。他一个没什么背景的毛头小子独自带着妻儿到大城市闯荡,明明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却终日幻想着一夜暴富。
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古宏俊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偏偏要去找算命先生解惑。
算命先生看看这一家子,只琢磨着怎么能从他们身上骗点儿钱。
做父母的软肋不就是孩子吗?他招招手把当时只有三四岁的古原叫过来,捏着他的手装模作样地看了又看,跟古宏俊说:“你这个儿子命里不该有啊,是个灾星的命,弄不好的话不光他活不到成年,连你们也会受他牵连。”
如果是一般的父母这时候就该问有没有什么破解的方法了,可古宏俊却说:“本来我就没想要他。您这么一说确实是,自从有了他之后我就开始走背字儿了。那怎么办?我把他送走行不行?”
算命先生只是想骗点儿钱,并不想造孽,让人家骨肉分离,所以一听这话赶紧说:“不必不必,我有破解之法。这孩子养好了会长成一棵摇钱树,不过你一定要把他牢牢绑在身边,否则怕是要殃及自身啊。”
算命先生的本意是让古宏俊好好把孩子养大,别送走,可古宏俊把这话理解为要好好拿捏住古原,否则就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之后,算命先生装模作样地收了钱、做了法,声称古原带来的灾祸已经被他控制住了,让古宏俊回家坐等数钱便是。
正好是在这个阶段,古原接触到了小提琴。老师也像算命先生一样,捏着他的手看了看,挺满意地说:“这孩子手指长,是个好苗子。”
古宏俊很高兴,认为这棵摇钱树到了该“灌溉”的时候。
就这样,古原开始学小提琴,常常被老师夸赞有天分。幻想着日后美好生活的古宏俊心情大好,机缘巧合下也赚了点儿小钱。他把这一切都归功于那位算命先生,从此把对方奉为神一般的存在。
怀上古意之后,古宏俊又带着阮依楠去算了一卦,问的是——这个孩子吉不吉利?
算命先生生怕自己说一个不吉利他就要把孩子打了,只能捡着好听的话一股脑地往外倒。
古宏俊大喜。他深信古意是带着满身福气来到人间的孩子,因此怎么看他怎么顺眼。
古原小时候常常听阮依楠念叨这事儿,阮依楠总是跟他说:“那个算命先生真是个神人,你得好好感谢人家。如果不是人家救了你,说不定你早就出什么意外了。”
她三天两头地讲,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给年幼的古原带去了怎样的冲击。
古原本就知道自己没有弟弟那么讨父母喜欢,这事儿听多了之后他更是变得谨小慎微。
他本是个灾星来着,爸爸差点就要把他送走,他又哪敢去当那个会哭的孩子?
他日日战战兢兢,总怕自己会是个麻烦。哪怕九岁那年隔着门听到老师的话,他整晚都睡不着的时候都不敢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敢给古宏俊打也不敢给阮依楠打。
在古原眼里,阮依楠就像一株细长的藤蔓,总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觉得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也有根,只是坚定地相信,她需要紧紧依附着她的大树才能活得下去。
她生性软弱,日复一日地被洗脑,被“驯化”,早就忘了自己还是个母亲。她心甘情愿地活成了古宏俊的附属品。
古原可怜她,也恨她。
那年考大学的时候古原想出国。他梦想着世界顶尖的音乐学院。成绩不是问题,钱他这些年赚了那么多,当然也不是问题,偏偏古宏俊不同意。
古宏俊牢记着算命先生的话,说什么都要把他拴在身边。
连叛逆期都不曾有过的古原第一次站到了古宏俊的对立面。他有理有据地阐述自己的观点,试图说服永远“独裁”的父亲。
古宏俊先是跟他打感情牌:“出国人生地不熟,我们多担心?而且你好久都回不来,你妈多想你啊。在国内上学多好,周末都能回家。”
后来又强硬地说:“你要敢出国你试试看,老子打断你的腿!”
那是古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父亲。在此之前,古宏俊总是戴着一副虚伪的面具。他只需要装装病、卖卖惨、编编故事装作被骗光了钱,古原就会委屈自己去干那些他原本不愿意干的事儿。
可出国这件事古原格外坚定,加上他已经长大了,不好骗了,古宏俊只好撕下那张虚伪的面具,采取强硬手段。
最终,古宏俊把古原关在家里,拿走了他的手机、断了他的网,阻断了他跟外界的一切联系,甚至自己做主给他填了志愿。
那段时间,古宏俊不在家的时候古原曾经苦苦哀求阮依楠,求她把自己放出去,可阮依楠只是一遍遍地说:“你爸是为你好,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绝望中的古原终于明白,他的所谓妈妈只是扮演着一个妈妈的角色,她内心里对自己的定位永远都是“古宏俊的妻子”。
她早就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了古宏俊,早就活成了一个傀儡。她永远都按照丈夫的要求做事。她会防备古原也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古意。她不会交朋友、没有私生活、除非有事绝不出门,她是古宏俊忠实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