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榆青低头,和手中被他攥得奄奄一息的小鸟对上视线。
漆黑的鸟儿已经意识到自己饲主的改变,那双原本清透的眼睛仿佛被注进了暗色的血,消去了原本的亮色,古井一般阴沉冰冷。
握着他的手也没有半分温度,夏榆青已经是恶鬼了。
烈风无力张着喙,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白天还好好的,约定了要一起去鬼杀队。
依旧清瘦却不再病弱的青年伸手,手指停在鎹鸦脸颊边,接下一滴从他脸颊的黑色绒羽滑下的泪珠。
“你认识我吗?”
已经转化为鬼的青年医师依旧有些和人类时候一般无二的温和嗓音。
收紧的手指放开,本来感觉到身体疼痛,以为自己要死掉的烈风却发现自己可能没有伤得太严重,疼痛渐渐在缓和消退。
他经受过的培训告诉他,人类一旦变成恶鬼就是另一种生物,它们天然以人为食,冷血残酷,哪怕自己感情很好的剑士成了鬼,他们作为鎹鸦要做的却应该是快速远离并且告诉鬼杀队这个消息,派人少来斩杀,让自己的同伴得以安眠。
但烈风看着夏榆青平和的眼神,根本挥不动翅膀。
“你叫我夏先生,这是我的名字吗?”见小鸟这么好的机会却没有离开也不说话,夏榆青又问道。
“……榆青,你叫夏榆青。”
“你以前是人类,是鬼杀队的……”
“那样,你离开吧,小鸟,知晓姓名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夏榆青抬起手,唇角微勾着,预备送他离开。
烈风又开始哭了,“你明明不是鬼,你还有自己的思考能力,刚才那个家伙……”
“嘘……虽然你很可爱,也感谢你告诉我我的名字,但在我睁开眼睛看到那位大人的时候,身体的本能就告诉我那是我一生追随的存在,说他坏话的话,你就真的要死掉了,我不是在开玩笑哦。”
夏榆青食指竖在唇角,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睛。
原本生机勃勃的庭院一片荒芜,仿佛眼前哪怕看着再相像,终究已经不是一个人的饲主。
小小的鎹鸦努力扑闪着翅膀,向上飞着,融入同样一片漆黑的夜色深处。
没等天亮,一个低等级的恶鬼向他走来,战战兢兢告知他要去参加恶鬼会议的事,同时鬼舞辻无惨含着暴戾情绪的声音就在夏榆青的耳边响起。
“给我滚过来!”
面对属下,这位鬼王从来不掩饰自己的坏脾气,只是夏榆青却从中听出一丝隐晦的忌惮和杀意。
本应该带来痛苦和深重威势的召唤对于已经摸明白自己血鬼术情况的新生恶鬼来说就像连了通讯一样,清晰却随时可以挂断,就像此前他已经单方面挂了对方好几次视频。
对于几个实力令它忌惮的下属,鬼舞辻无惨总是时不时去它们的视角逛一圈,以观察它们是不是有脱离他控制自立门户的想法。
只是在它心血来潮去新入职的员工那里逛逛的时候,堂堂一代鬼王,它竟然!被拒之门外了!
鬼舞辻无惨甚至尝试其他方法远程惩罚夏榆青,然而全部石牛入海一样毫无波澜,想起夏榆青所说的他的血鬼术能够吞噬针对他的能力,但作为鬼王鬼舞辻无惨从没想过自己也会在这个范围中。
强烈的不安令它不顾即将亮起的天,随便找了个理由紧急通知所有下属去集合,又让路上碰到的低级恶鬼去通知夏榆青,却是没想到,单纯传达命令的血鬼术竟然是对夏榆青生效的。
“用了我那么多血,至少让我看到些实力。”鬼王隐藏下忌惮,留下一句高傲的话就再没有跟夏榆青说话。
带路的低级恶鬼半路时候溜走了,白发红眸的恶鬼也不在意,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溜溜达达去了鬼舞辻无惨通知的地方。
这会儿的上弦中还没有那位安静演奏的女性恶鬼,自然也没有无限城。
鬼舞辻无惨叫来他们去集合的地方是一处山中的神社,参拜的道路上都长了青苔,生命力顽强的野草从破碎的石板缝隙中冒头。
夏榆青走进神社的拜殿 ,月光正巧撒在眼睛上,他抬头,哦豁,好大一轮月亮。
巨大的破洞明晃晃嵌在屋檐中央。
空气中还弥留着些许属于人类的血腥气,这破旧的神社大概此前是有人住的,或许是供奉的人家,更大概率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这个洞出现的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啊呀啊呀~今天竟然有新人吗?”带着笑意的清朗嗓音响起。
陌生的白发恶鬼侧头看过去,看到一个被漂亮女鬼双手捧着的……头颅。
女鬼眼眸中写着上弦六,位置却在上弦二,后位的猗窝座和半天狗玉壶都没有异议的样子。
仔细打量被上六抱着的头颅,会发现对方七彩眼眸中刻有上弦二字样,恶鬼被美艳得极具攻击性的堕姬放在跪坐的白皙大腿上,脖子处的肉还带着烈日毒剂造成的紫色,切面缓慢蠕动着大概是在长新肉,白橡色的头发凌乱披散着,似曾相识。
夏榆青微微眯眼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破洞,在边缘处看到几缕相同色号随风飘摇的白色发丝。
……啊,他大概知晓这洞是怎么来的了。
用自己仅剩的头给会议场所开了天窗的童磨半点不觉得自己在作死,在自己正处虚弱,又还未明确新人实力的情况下就开始笑嘻嘻地撩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