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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本乱糟糟地堆放在四周,白离试图搜集更多的证据,可随着记忆不断消失,她甚至连书上的字迹都觉得无比陌生。
  一切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被屏蔽了一般,白离毫无生气地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无光。
  迟宥思看着从光柱退下的人,眼神中带着耐人寻味的怜悯。
  “还是不相信吗?”他走到白离身旁蹲下,抚摸着她的发丝,就像下午云卿辞对她做的那样,每一个动作都十分轻柔,“这很正常,没有人能够接受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
  白离的理智已经支离破碎,猝然间站起身来将迟宥思一把推开,与他拉开距离。
  只是她的力气十分微弱,没将迟宥思推动,自己倒是撞到环形桌的边缘。
  她已经不能支撑自己,只能虚弱地扶着桌子站立。
  即使这样,白离的目光也十分坚决笃定,“记忆是你做的手脚……你在骗我……明明那么真实,都是我经历过的事情。”
  迟宥思似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你确定那些都是你经历过的事情?”
  “你仔细回想一下,记忆里的人真的是你吗?”
  纷纭的往事在白离记忆里闪过,离开白家之前的记忆早已变得十分模糊,能想起来的过往只有在联赛中回忆起来的几个片段。
  迟宥思单片眼镜上的金属框架还反射着白光,称得他模样更加斯文,他气定神闲地等着白离回忆,说话的语速也极慢。
  “我一直觉得人格是很神奇的事情,我们拥有相似的外貌,共享同一具身体、同一个身份。可就是这样的我们,却完完全全不一样——我们精神力都高低不一,连看到同一片日落都有不一样的心境,只要稍稍观察,就会发现我们的区别。”
  “就像李典的那个副本,瑰终知道斯温德勒背叛了她之后,会崩溃、会绝望……但你跟她不一样,你不在乎斯温德勒有没有背叛你,你甚至冷静地跟她进行交易,就像生来就没有感情那般。”
  “对于白家的冷漠和无动于衷,你跟瑰终的反应也截然不同——你甚至能主动与白未城断绝关系,搬到了一颗籍籍无名的星球重启自己的人生,当时我就觉得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他抬步走上前,单手撑着桌子弯腰附在白离的耳边,腔调拖得长长的,像是闲聊一般:“记忆里的……一直都是她,你跟我一样,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白离眼前发黑,她欲找出一切能反驳迟宥思的证据,但却发现——
  她从未在记忆中存在过。
  绝望将她的内心全部充满,化作利剑带来尖锥般的疼痛。白离木然地靠着桌子,一寸一寸慢慢滑下。
  她静静地呆坐着,没有崩溃地嚎啕大哭,声音甚至冷得森人。
  “那我是谁呢……”一声低语,像是在问迟宥思,又像是在问自己。
  如果记忆里的都是瑰终,那她是谁?
  她在成为白离之前……是谁?
  迟宥思一怔,显然也没有想到白离会问这个。
  看着白离一贯挺直的脊背微微颤抖,他眼球也跟着一缩,仿佛又看到了一个跟瑰终一模一样的人——一样孤身立于深渊之中的人。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底所有的情绪,许久才平淡地开口:“你是谁不重要,我们的过去、现在、将来都不重要,我们本身就是为了她而存在的。”
  他轻轻搭上白离的肩膀,像是安慰一般:“好孩子,你帮助了瑰终,作为报酬,我会将这些记忆送给你,你依旧可以叫白离。你不用再去计较之前的过往,这些便是你的从前。”
  她的从前……
  白离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反应来回答迟宥思的这句话了。
  一个晚上,她就被迫接受了她只是一个傀儡的事实。
  她是一个空心的容器,填充她的一切,都属于另外一个人。
  “白离,我只有一个要求,就算是我的私心。”迟宥思半跪下来,不复刚才盛气凌人的样子,眼神中带着乞求。
  他脊背弯曲着,卑微地放缓了声音,“我真诚恳求你,让给她,行吗?”
  白离睫毛微微颤动,敛下的眼眸中看不到神采。
  “你拥有她的记忆,那是实实在在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你应该能体会到她的绝望。”
  “你不在乎的白家,是她求之不得的。”
  “……给她一个从深渊里出来的机会。”
  “我保证,她的存在不会对你造成过大的影响,你可以像谢尔一样、可以像商鹤一样。”
  “白离,我连她的名字都让给你,现在她就只剩下这具身体,她什么都没有。”
  ……
  最后白离几乎听不见迟宥思的声音了,她的思绪已经停止,大脑重复播放的记忆不知是属于瑰终的还是属于她的。
  她心底的情绪就像是激荡过后的水波,一片平静。
  脱力坐在地上的白离身影显得无比单薄,迟宥思几乎不忍继续看下去。
  以白离现如今的身体状态,就算不答应他也可以让瑰终完全取代白离。
  但他还是执着地想经过白离的同意,算是给她的最后一点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