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尔也是会有一些队长包袱的。
“稍微活动一下?”段骋雪放低声音说,“你连个颈椎枕都不带,就这么睡九个小时一动不动,小心一会儿腰酸背痛。”
因为本来也没打算能睡着。楚别夏想,但没有解释,只是准备点点头。
然而刚轻微地动了一下,他就忍不住“嘶”了一声,僵在原地。
五分钟后,全飞机的tug人都知道了,直挺挺睡了一晚上的楚队长——光荣落枕。
“怎么弄的怎么弄的?”snapi着急道,“这儿有热敷贴,先贴上自己按按?可别好不了!”
“没事……”楚别夏有些心虚地接过热敷贴,低头扯着包装,心里忍不住猜测,可能是自己一直保持向右偏头、枕着人家胳膊的姿势,才导致现在这个情况,但怎么跟snapi说?
“大概就是睡姿不对吧。”他含糊搪塞,然后拒绝了段骋雪想要帮助的手,自己草草贴上敷贴,打开平板开始看昨天看了一半的资料。
“一起看看?”他开口邀请,段骋雪欣然答应。
工作态度值得表扬,楚别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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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后,snapi就变成了放牧羊群的操劳牧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点数人数,以防有人走丢。
“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经理看起来有点……过分紧张。”段骋雪好笑问。
楚别夏看了眼王叡,无奈:“阿叡在机场走丢过三次。”
“三次?”段骋雪心里默算了一下,难得迟疑,“他来tug之后出国打比赛……也才三次吧?”
楚别夏点头。
“……每次都丢?”
楚别夏再次点头。
段骋雪有点绷不住了,咳了两声忍住笑,喊住dino叮嘱道:“你们两个一起行动,看着点王叡,别走丢了。”
王叡眉眼倒竖:“谁走丢!”
然后两人被心力憔悴的snapi赶紧隔开,末了对段骋雪说:“还得是你!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伦敦呆了这么多年,dino对这边应该熟!让他带着总不会丢。”
“dino只坐过三次飞机。”段骋雪摇头,“来fh的时候一次,回国加入tug一次,再有就是这次。”
snapi没想到:“他不回家?”
“fh的青训包食宿,平时他们参加点小比赛得的奖金还不够其他日常开销,哪里出得起每年回国都路费。”
“那……他回国之后,都没回家一趟。”楚别夏皱眉。
“时间上来不及。”段骋雪说,“我记得他家比较偏。我是指,很难找到什么公共交通过去的那种偏。”
“打职业对他、对他的家庭来说,算是改变命运了。”
被“改变命运”这个词戳到心里,楚别夏沉默了一会儿,说:“他很勇敢。”
十六七岁的小孩,只身远赴国外,无亲无友无依无靠。dino能做出这个决定,绝不是一个“勇敢”可以概括。
“不过从某方面讲,这小孩也挺幸运的。”段骋雪说,“你知道有的人很排挤外国人,但dino在青训营里还好,虽然称不上人缘不错,但至少没人给他使绊子。”
“你打点的?”楚别夏第一反应这么认为。谁知段骋雪摇头,笑道。
“他自己的造化。”
说着,他示意楚别夏看过去,问:“你没觉得dino长得很有混血的感觉吗?”
dino个子高、皮肤白,眼窝和鼻梁的立体感很强,脸上甚至有美剧高中生常见的雀斑——这小孩的长相说不上帅,但丢进外国的大街上,绝对是能完美混入的类型。
楚别夏失笑:“原来是这样。”
两人正随意聊着,忽然,机场大厅某处传来旷远的钢琴声,他们几乎同时侧头找过去。
在机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架漆成棕色的三角琴摆在那里,琴凳上坐着个五六岁年纪的小孩,手上略显生涩、但又极其自信地弹着简单悦耳的练习曲。
“拜厄?”楚别夏分辨了两秒。
段骋雪点头:“耳熟,但是又不太熟。”他笑,“我那会儿最不听话了,练琴囫囵吞枣的。”
他和楚别夏都学过钢琴,段骋雪还曾经犹豫过要不要去当个音乐家,但最后又对物理有了兴趣,音乐家的梦想啪的一下放弃得很快。
这都是以前段骋雪说过的,楚别夏还记得这句话后面的内容。
“现在看来,当音乐家对我来说确实不是一条好路。”
楚别夏好奇,问他为什么。他说。
“因为如果我不来学物理竞赛,我就遇不到你了啊。”
……
“想什么呢?”
回忆和现实里的声音重叠,楚别夏回过神来,看见段骋雪在他面前晃晃手掌吸引注意。
段骋雪笑:“怎么,听人家小孩弹琴,想谱子呢?”
“……没有。”楚别夏轻笑摇头,“我都很多年没好好碰琴了。”
“咱训练室外面不是有琴?”段骋雪问,“倒也确实没见你弹过。”
“很少弹。”楚别夏说。
段骋雪一挑眉,隔着衣服拉住他手腕快走起来,到最后几乎成了小跑。两个人在钢琴面前站定时,那个小琴童刚好一曲结束,仰着头像只骄傲的毛绒小鸡,他的父母在旁边为他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