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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王爷戒心那么重,我也没怎么样啊。”霍尘摸了摸鼻子,“我有怎么样吗?”
  “你是没怎么样,但……”梁执生瞄了一眼顾长思的背影,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总之,你刚当捕快不久,既然不知道嘉定城里这些弯弯绕绕,也不懂得定北王的那些禁忌忌讳,那就别往人跟前儿凑,他脾气可不好。”
  霍尘跟着瞄了一眼:“不好吗?我感觉还行啊。”
  话音未落,只见顾长思脚步一顿,从一旁的守卫手里抽过长刀,“咣”地一声砸在了青公子面前的地砖上,将那柔若无骨的小倌活生生从睡梦中震醒了。
  霍尘:“……”
  脾气不好的定北王上来就把人吓得抱头尖叫,青公子不愧是如意楼头牌,一把好嗓子叫得地牢震天动地,尖锐到几乎能够割穿人的耳膜。
  顾长思不耐地拍了拍耳朵,一抬手就把刀尖比上人的喉咙口,硬生生逼着人把尖叫咽了回去。
  他阴沉着脸的时候没人敢触他的霉头,青公子凄凄惨惨一抬头,正对上顾长思阴鸷的眼睛:“青公子的好嗓子嘉定城人尽皆知,实乃宝物,你若是再叫,本王可按捺不住这把破金刀也想看看宝物的念头,只是不知道你那金贵的嗓子能不能受得住。”
  青公子惊恐地看了眼那把泛着冷的刀锋,喉头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自小在风月场,听得懂各种明里暗里的话语机锋,那定北王说的文雅,却丝毫不掩饰若是自己再叫、就用这把破金刀割了他舌头的浓重杀意。
  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磕头:“王爷,王爷饶命,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一身贱命,不过一届玩物,哪里懂得大人们的事,大人们说的时候也不会带着小人啊。王爷明察,请您明察——”
  “呵。”顾长思拧住了他的下巴,“挺好,果然是一张灿若莲花的舌头,的确是挺会说的,只可惜脑子不好用——本王也没问你想知道些什么啊,怎么你这就说是‘大人们’的事了呢。不打自招这出戏青公子会么?弃暗投明又会不会呢?你这条命要不要,可得想好了。”
  青公子当即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这双被他一念之间赞美过的眼睛,他后知后觉地挪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唇。
  难怪……难怪张觉晰和哥舒骨誓都说顾长思是个疯子,谁家出身高贵的皇亲国戚会像他这样,做事阴狠,手段毒辣,长安城刑部大牢都不见得比他更狠……他到底都哪里学来的这些?
  “剩下的交给梁捕头了。”顾长思吓唬完了人,鸣锣收兵,“这阿青势必知道些什么,找人好好问问,不许死了。仵作来了后验尸,结果出来了也第一时刻报上来。张觉晰无论如何还是嘉定知府,这事儿出了,本王不去和布政三司知会一声不大妥,本来……”
  他话音停顿,像是觉得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不再继续:“辛苦梁捕头以及各位兄弟了,上下都有赏赐,待事情结束,本王一定好好犒劳各位。”
  梁执生笑:“不妨事,卑职们虽然不如长安城那三法司的手段,但审人么,总归还是有些办法的,王爷放心。”
  顾长思略一颔首,轻飘飘地走了,霍尘就站在梁执生身后,发现自顾长思说完那些话后,果然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自己。
  梁执生看他的模样,笑了:“就这么难过?”
  “一片真心啊,被当成了谄媚求官之人,怎么能不难过。”霍尘扯了扯唇角,露出个不上不下的笑,“一时半会儿这印象难以扭转啊。”
  梁执生伸手在他脑袋上使劲儿揉了揉,然后把人往下一压,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笑容尽收:“你告诉师父实话,你到底是真的,还是为了靠近他、从而靠近那个人?”
  霍尘笑容卡在了唇角。
  地牢里乱哄哄的,仵作来了,青公子那边也被拖上了审讯椅,血腥和尸臭味弥散开来,偏生霍尘还是能听到这地牢中不知哪里飞进来了小虫,扑楞着翅膀折腾在火焰上下,听得人心烦意乱。
  半晌,那小虫子一头钻进火焰中,化成一缕飞灰。
  “都有吧。”霍尘想了想,“……三七分。”
  “霍尘,接下来的话你听好了。”梁执生声音很小,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下,没有第三个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定北王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而且你要走上的路,注定与他背道而驰。阿尘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霍尘咬紧了牙关,深深地望进他师父的眼睛里。
  他师父带他入嘉定城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目光看着他,带着些父辈的慈祥,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或许是那个时候他太惨了,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爬满了他的手掌与指缝,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修罗恶鬼,被扔在梁执生面前,苟延残喘、命在旦夕。
  那个时候梁执生都不敢碰他,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好像碰一指头就能碎掉,只有那一双多情眼还是明亮的,让他知道这还是个活人。
  当时梁执生小心翼翼地蹲下来,碰了碰他的手指头:“霍……霍尘?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匍匐在地的凄惨青年动了动,从沙哑的嗓子里滚出来了一句话:“我要杀了他……杀了他报仇。”
  梁执生愣住,看着霍尘的手一点一点揪紧了自己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