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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思道:“他那心眼子一天能跑八百个地方,要跟着他跑能累死,告诉于别,别惦记着那点可怜巴巴的圣心了,让他专心照顾他家美人儿吧,我听花匠说运气好的话,过年时就能开第一茬了。”
  霍尘喝着鸡汤直笑:“我也想看看。”
  顾长思瞪他一眼:“你别。温大人说是不记恨你,据说他家大棚外面立牌子了,霍尘与狗不得入内,你有点儿眼力价儿。”
  “伤心啊。”霍尘假模假式地哭了两下,“说起来,小王爷还喜欢那昙花香囊吗?”
  顾长思眼皮不抬:“还行。”
  “嘴硬。”霍尘毫不客气地拆穿他,在顾长思拍筷子之前,用眼神在他的腰际暧昧地流连了几圈,“真不喜欢你别带啊,现在小王爷身上除了玉檀香,近了闻就是一股昙花清香味儿,可好闻了。”
  顾长思被他这番话噎住了。
  风月场上这种话怎么说怎么好听,但这是正儿八经吃饭时候,不用说旁人,他身边就有个伸长了耳朵听八卦的祈安,霍尘一会儿这个香一会儿那个香,搞得他像是个花蝴蝶,走哪扑哪似的。
  苍天可鉴,定北王府连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丫头都没有。
  顾长思正攒着词儿准备骂他,霍尘轻飘飘地自己转了话头:“说起来,最近小王爷身上越来越香了,是熏香越来越重了吗?”
  顾长思:“……”
  他刚才想骂什么来着?
  思路被打断,他实在续不上了,只好不情不愿道:“有吗?我没觉得,祈安,你说呢?”
  祈安正听得乐乐呵呵,闻言一怔:“啊,有,的确,冬天了嘛,王爷身上药用的越来越重了,为了祛祛味道,所以小的点香也重一点。”
  “哦,那就是吧。”顾长思吃饱了,“你鼻子挺灵。”
  “关心嘛。不过说起来,我好奇很久了,小王爷身上到底用的什么药啊?我看你一天三顿,顿顿不落地喝,那药苦得我都脑仁疼,可也没见你身上有什么伤病。”
  “你好奇啊。”顾长思唇角凝出一个叵测的笑意,伸手示意祈安把药碗端过来。
  他做作地端着碗在霍尘面前晃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把人逗得捂鼻子直躲,才心满意足地一口干了。
  “你怎么好奇的事儿那么多呢,那你接着好奇吧。祈安,我看他也吃饱喝足了,送你霍哥回去睡午觉。”顾长思把碗往一堆儿一摞,眼皮一挑,像是藏锋多年的利刃忽然出鞘,“送完他回来一趟,我有事问你。”
  这种时候,霍尘那仿佛没有的眼色会忽然出现,他甚至都没让祈安送到屋里,在院门外就劝他停了步子,自己伸着懒腰慢悠悠地晃进了屋里。
  窗外雪压枝头,霍尘驻足看了一会儿,瑞雪兆丰年,明年应该是个好年头。
  午饭已经撤干净了,顾长思坐在原处闭目养神,祈安回来时,最后一个小厮收拾茶杯退下,于是偌大的膳厅就剩下了这对从小相依为命长大的主仆二人。
  祈安心里直蹦:“王爷。”
  顾长思睁开眼,面无表情道:“祈安,有件事情,我想问你很久了,不过问之前我希望你能跟我保证,无论你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不要对我撒谎。”
  祈安撩了袍子就跪下了:“小的不敢。”
  “我想问你,五年前,大魏大败嘉定关的那场嘉定之役。”顾长思用手抵了抵胸口,“主帅是谁?”
  仿佛当头一击重锤,祈安直接就懵了。
  他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谁跟顾长思说了些什么,可无凭无据、无缘无由,没人会去寻这个晦气,定北王府三令五申过,整个北境十二城也下过严旨,再结合这几日顾长思的行踪……
  他倒吸一口冷气。
  哥舒骨誓。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完蛋玩意儿。
  顾长思也不急,眼睁睁看着祈安的眼圈一点点红了,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霍尘那一伤打乱了他的思路,如今尘埃落定,长安没有消息,狼崽子也敛旗息鼓,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总会想起那天在渭阳城,哥舒骨誓半是疯魔半是偏执的话语。
  他不信神鬼报应,因此无论狼崽子怎么骂都不会触怒他分毫,但涉及一些过去、尤其是他忘却的过去,他就会格外敏锐,仿佛那是生长在他灵魂深处的逆鳞,每触碰一下,就算无知无觉,却也有刻骨伤痛淋漓全身。
  他对嘉定之役没有印象,三年前的雪耻之战中受的伤痛完美地覆盖掉了那一段记忆,他只知道那场战争中大魏输了,输的很惨,死了很多人,至于细枝末节,所有人都跟他讲,忘了也是一种解脱。
  他不是个自寻烦恼的人,多思无用,那便随他去吧。只是极度偶尔,他会做梦梦到五年前的那片军帐,他自己义愤填膺地说要留守嘉定关,而有个人会温柔又坚定地让他离开。次次梦到,次次如此,梦境总会戛然而止在他即将要唤出那个人名字的时刻,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了。
  那个人是主帅,可主帅是谁呢。
  他从无探究的打算,是哥舒骨誓那番话,让他第一次好奇,想弄明白那个人究竟是谁。
  看着祈安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他大概心底有了数:“是大师兄,对吗?”
  祈安猛地抬头:“王爷——”
  顾长思面无表情地继续问:“我和他关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