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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的明俞尚且不明白贵贱,却还是莫名觉得自卑。
  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笑得很是开心,只是这笑容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立刻落了下去,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有的脏东西。
  母亲的目光在他身上落了很久,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像是在审视着一件东西。
  目光从头到脚,又到他怀里的小鸭子书包和一旁被他坐过的沙发。
  如果眼神是刀的话,明俞觉得自己大概会被剜掉吧。
  彼时的明俞尚且年幼,却已经能感觉到一些不同在他们之间涌动,像是拉了一条无形的线,把他们隔在了两端。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难受,可是他又想不明白自己难受的点。
  于是明俞想,如果他能像齐天大圣一样变小就好了,这样妈妈就看不见他了。
  可是他不是齐天大圣,他既没有缩小术,也不能在妈妈的眼皮底下逃出去。
  他只能硬着头皮向他们靠近。
  明俞想起奶奶的交代,想要主动叫人,可是对上母亲和哥哥的目光,却怎么也叫不出声。
  于是有些无助地想要寻找父亲。
  他待自己也不怎么亲热,但眼神总归没有这么吓人。
  只是父亲刚才说他出去抽支烟,明俞并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妈……”他试图逼着自己主动一些,奶奶说主动热情的孩子更讨人喜欢。
  可是他刚一开口,母亲便打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不换鞋?”母亲的目光落在他穿着塑料凉鞋的脚上,眼神很冷,盛满厌恶。
  明俞不明白她口中的换鞋是什么意思,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的鞋,于是连忙解释道:“奶奶以前给我买的,是新鞋。”
  明俞话音刚落,一阵大笑声传来。
  明俞转过头,然后就见哥哥笑得前俯后仰,对着母亲道:“妈,他果然和你说的一样穷酸。”
  母亲掩饰性地勾了勾嘴唇,对哥哥道:“累一天了,快去睡吧。”
  哥哥没动,依旧有些提防地看着他,“他不会要和我睡一个房间吧?”
  “不会,他睡客房。”
  母亲话音刚落,父亲终于抽完了烟回来了,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你说什么呢?”
  母亲看见父亲,神色更冷,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让他睡客房。”
  “他也是我们的孩子,为什么睡客房?”
  “我们的孩子,明朝行,你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积压了一天的怒火在这一刻瞬间被点燃,父亲也怒了,“你把话说清楚,我装什么了?我舟车劳顿好几天把他从老家接回来,说好了一家人吃顿团圆饭,结果你呢?你带着明卿去哪儿了?”
  “我们母子俩去哪儿你管的着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天吃团圆饭。”
  “反悔了,不行吗?”
  “兰星影,你能不能别耍大小姐脾气,你都多大了。”
  “我耍什么脾气和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们是夫妻,明卿是我的儿子,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别把我说的像个外人!”
  “一份子?!你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你对这个家付出过什么?又做出什么贡献了?接个孩子你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真那么有父爱这些年怎么不自己带?一出生就把他送到乡下。”
  “还不是因为你!”明朝行听到这句话瞬间暴怒,“如果不是当年生明俞的时候要死要活,又是跳楼又是自杀,我能把他送到我妈那儿这么多年吗?”
  “我要死要活!”兰星影不知被戳到了什么痛处,声音一下子尖利了起来,“明朝行,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我发现怀上明俞的时候我们已经要离婚了,我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我都要把他打了,是你低三下四求着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的!为此你保证这个保证那个,结果呢?我难产生不下来顺转剖,差点产后抑郁,你呢?你付出了什么,你那些保证做到一条了吗?”
  “你能不能别一吵架就翻旧账!”
  “你当我愿意翻吗?我早就说过我不要这个孩子,让你把他爱送到哪儿送到哪儿!谁让你非把他接回来的!”
  “那怎么办?妈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把他一个人丢在乡下吗?”
  “你不会把他送到别的地方吗?”
  “送到哪儿?难道送到孤儿院吗?”
  “随便你!”
  “你!”
  “……”
  眼看他们两个越吵越凶,明俞抱着自己的小鸭子书包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明俞就是反应再迟钝也听出来了,爸爸妈妈是因为他吵起来的。
  他想去劝架,可是又不知该怎么做。
  眼见事态进一步升级,两人几乎要动起手来,明俞想要上前去拉爸爸。
  然而这时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的明卿却突然朝他走了过来。
  明俞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好出一头的男孩儿,主动叫了声,“哥哥。”
  想让他和自己一起劝架。
  然而刚一开口就被明卿打断了话茬,“别叫我哥哥!”
  明俞吓了一跳,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小鸭子书包,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然后就见明卿愤怒地抬手指向他,“都是因为你,你一回来爸妈就吵架。”
  “我……”明俞想要辩解却又无从辩起,好像确实是这样的,只能又无措地喊了声,“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