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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顺了然,他摇头说:“没听说主家有这个打算。”
  “那、那……”
  “就是主家有买人的打算,她也是买无主的奴隶。”李武打断他的话,“除非你主家倒了,你们再次被转卖,不然你不可能换主子。”
  嘶哑着声的男奴不吭声了,转而退回到饭桶边捞饭。
  张顺数了数人头,说:“明天我们带二十三个碗过来。”
  “你们之前吃饭用的什么?没有碗筷?”李武问。
  一个头发罩住脸的男奴摇头,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他们用木头桩子抠碗,后来来到这边,木碗突然就找不到了,不知道是被人踢进河里还是埋进土里了,他们也不敢问。
  四桶饭见底,这群奴隶撑得打嗝,张顺和李武提走桶,快步过河。
  待天地间最后一丝日光消失,兔肉出锅了,兔肉炖胡豆,胡豆炖得软烂,吸饱了汤汁,炕在锅底的部分还有焦香味,比兔肉还好吃。
  赵西平回来时,隋玉、隋良和阿水三人已经吃了大半的胡豆。
  “就等你了,菜和饭都端来了。”隋玉喊。
  “是凉面吧?”赵西平问。
  “是,你都交代了,殷婆怎么可能不做。”隋玉按下小崽伸出去的手,说:“你爹累了,你老老实实坐着。”
  “爹身上脏,洗完澡再抱你。”赵西平握住儿子的手晃了晃,见他脸上又多个蚊子咬的包,他伸手捻了下,开口大骂:“这死蚊子也知道吃好的。”
  隋玉将晾凉的水递过去,说:“先喝水再吃饭……多吃点肉,现在家里就属你最忙最累。”
  城里的商队少了,打架闹事的人也少了,不用整日整日巡城,跟春天相比,赵西平已经清闲多了。
  吃完饭,赵西平去河边洗澡,隋玉抱着小崽站在不远处等他,夏夜多繁星,母子二人俱是仰头盯着绚烂的星空。
  有流星划过,小崽激动地啊啊叫。
  “快许愿。”隋玉握住他的手,大手包小手拜了拜,她笑着说:“许愿蚊子不再来咬我们。”
  “屋里蚊子少,回屋坐着。”赵西平拎着脏衣裳走过来。
  “吃肉了,你陪我绕一圈消消食。”隋玉将小崽递过去,“快去你臭爹怀里。”
  赵西平扔了脏衣裳,他掐着孩子的胳肢窝高高举起,小崽乐得咯咯笑。
  隋玉捡起衣裳走了,赵西平抱着小崽去追。
  “撵不上我——”隋玉小步跑,“快来追我。”
  赵西平抱着孩子只跑不逗,他无法像隋玉一样学着孩子的口吻说话。
  小崽哈哈笑时,他也跟着无声笑。
  无边无际的夜空静静俯视着大地,斗转星移间,孩子在长大,庄稼在生长。平原、高山、草原、荒漠、雪山,风云变幻间,各自上演着相同又不同的故事。
  炎炎夏日在滴落的汗水中渐渐走到尾声,在远离城池的荒野上,十来个晒得黝黑的人大步行走在其中,拉弓射箭、跟骆驼赛跑、手持武棍对打搏击,或是在清凉的河水中肆意潜行。
  自主自愿训练比被迫推着训练更能看出成果,刨除甘大甘二,这十个私奴买来近一年,跟去年相比,这些人宛如换了个躯体,高了、壮了、有力气了、甚至在他们身上能看出斗志,眼中带着跃跃欲试的狠劲。
  “趁着商队还没进关,你们去沙漠里待个上十天。”赵西平突然提议,“我把你们送出城,西北有玉门关,西南有阳关,除了这两座城池,敦煌外大多都是沙漠,你们在沙漠里待够十天再回来。”
  隋玉也赞同,“干粮我给你们准备,每人发三个大水囊,其他的你们自己筹措。”
  十二奴隶脸上都不见恐惧,纷纷点头答应。
  赵西平给他们留一天的准备时间,在八月初十那天,他拿着户契带着十二个奴仆走出敦煌城的西城门,奴仆送出城,他随即又进城。
  “你这是做什么?”黄安成喊住人,“这些奴仆个个包袱款款,还挎着弓箭,出城做什么?你不跟着?”
  赵西平恍然发觉宋娴并没有跟他透露过隋玉打算走商的事,一时半会儿不好解释,他也没多说,借口说:“我让他们出城去沙漠里寻找野骆驼群。”
  “改天去我家吃饭,好久没聚了。”黄安成说。
  赵西平点头,他想到有些日子没见赵小米了,脚步一拐,他去赵小米的婆家看看。
  赵小米有孕近五个月,肚子已显怀,人也长胖了,精神头颇好,院子里晒满了金花草,她挺着个肚子还在翻晒草。
  “你一个人在家?”赵西平进门问。
  “三哥你来了?”赵小米将木叉塞给他,说:“你来得正好,帮我把草翻翻。”
  赵西平无奈,只好帮她翻草。
  “我公婆跟连正都下地割草了,老牛叔那二十亩地长了好深的草,他们去割了拉回来,晒干堆起来能卖不少钱。”赵小米说。
  “把我家的骆驼拉过去驮草。”
  赵小米摆手,“有他小婶借骆驼给我们,你家的骆驼少了点。”
  赵西平:……
  “怎么你一个来的?我三嫂跟小崽没来?”赵小米问。
  “没有,你三嫂在客舍那边。”院子里的草翻遍,赵西平放下木叉,说:“你在家待着吧,我走了,缺不缺鸡蛋?我傍晚给你送一篮子过来。”
  “行,你给我送来。”赵小米走出去相送,问:“今年爹娘他们过来,还是你回去?”
  赵西平还没决定。
  第178章 奴隶求主
  回客舍的路上,赵西平遇到了胡都尉,一个走在前一个走在后,赵西平不想跟他同行,有意拖慢步子,不料胡都尉却乍然回头。
  “赵千户?”胡都尉停下步子。
  赵西平只得加快脚步过去见礼。
  路旁的地里有锄草的人,见这两个大人走在一起也不说话,心里觉得怪异。
  胡都尉掀起眼皮瞥他一眼,拖长调子问:“赵千户莫不是还在怪我?”
  赵西平讶然,他不解地问:“这话是怎么说?”
  胡都尉噎住,他意味不明地看着赵西平,随即哼笑出声。
  赵西平也跟着一起笑。
  “我小舅子盖的房子如何了?”胡都尉索性略过之前的话不再提。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没过去看过。”赵西平深吸一口气,他望向远方,摆出一副不想搭理的嘴脸。
  胡都尉见状也不再搭话,他臭着个脸,越想越气,觉得赵西平不识趣。再看赵西平气定神闲地走在一旁,他越发觉得今天心血来潮的出行是个错误的决定。
  “罢了。”胡都尉突然止步,“走路太累,改日本官骑匹马再过来。”
  “客舍的确是离城有些远。”赵西平附和,“那您回啊?”
  “嗯。”胡都尉摆袖转身,循着来时的路又回去。
  赵西平目送片刻,做足了恭送的姿态,待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他这才继续往回走。
  回到客舍时,已是日上三竿,赵西平站在河边看向对面还没落顶的房子,可能是利钱收回来了手头宽裕,也可能是胡都尉的小舅子着急了,前两天又雇来二十个戍卒,盖房的人多了,砌墙的速度这才赶上来。
  “赵千户。”挑水的戍卒跟赵西平打个招呼。
  赵西平点头。
  “姐夫。”隋良抱着小崽走出来,“你回来了啊?我姐还在说怎么这么久没看见人,晌午你吃什么?”
  “什么都行。”赵西平快步过去,他接过胖乎乎的儿子,抛起又接住,接住再抛起。
  家里有力气又有胆子敢抛起小崽的人也就他了,小家伙一见他爹就知道能抛高高举高高,一天天的,见到赵西平就咧嘴笑。
  隋玉在灶房听到银铃般的笑声,她擦擦手走出去,站在檐下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去看小米了。”赵西平扛着胖儿子进门,“她问我今年是接爹娘过来过年,还是我一个人回去拜年。”
  “别问我,我不管。”隋玉可不揽事。
  隋良左右看看,他一溜烟跑了。
  赵西平拎个椅子坐下,弓起腿让小崽踩着他的腿站起来,小孩还站不直,大人一丢手就摔个屁股墩。
  “啊啊啊——”小崽挥动双臂冲隋玉叫。
  “傻大个儿。”隋玉笑他。
  赵西平看她一眼,她不服地问:“看什么?我说错了?”
  “说错了。”赵西平伸手抹去儿子的口水,说:“小崽只是爱流口水嘛,又不是流口水的都是傻子。”
  “我乐意。”隋玉暗哼。
  “行行行,傻就傻。”说罢见她又瞪眼,赵西平投降了,“行行行,只能你说。”
  隋玉绷不住笑了。
  “瞧你娘,多霸道。”赵西平举着小崽的手指向隋玉,告小状道:“你娘说你傻。”
  隋玉冲儿子拍手,小崽立马探身抬腿要过去。
  赵西平一手搂崽,一手拎凳,父子二人都挪过去。
  人来了,隋玉又不想抱了,她进仓房拿出篾席,让小崽趴在上面练习爬行。
  “今年过年我一个人回去拜年,明年再接他们过来,明年过来又能看孙子又能抱外孙。”赵西平开口,“今年爹娘过来,要是知道你要去走商,二老心里又要犯嘀咕。”
  隋玉没说话,她抬手拍下他的腿,带着赞许的意味。
  小崽拽着他爹的裤腿想要站起来,隋玉跟赵西平都不搭手,低着头默默地看着。
  到底是月份小了,骨头还没长成,他憋红了脸都没能站起来,赶在他张嘴大哭的前一瞬,赵西平伸手抄起孩子。
  小崽眨了眨眼睛,他闭上嘴,咽下了哭腔。
  隋玉笑了,“真好哄。”
  “真是个傻的,好糊弄。”赵西平搂紧小崽,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跟隋玉说:“瞧瞧我们儿子,这是我们的,生下来棒槌长的小儿,竟然养这么大了。”
  隋玉望着小崽,眼神温和又慈爱,在他身上,她看到了生命的惊奇。
  小崽伸手要娘抱,隋玉伸手接过来,她搂着他亲了亲,孩子清澈的眼睛倒映着她的模样,她的眼睛里装着他。
  “崽崽。”隋玉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