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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不得,阿离视此人为归宿,把他的爱作为衡量自己是否被此世接纳的砝码。
  真是压的一手好注啊,我的阿离。
  她姿态慵懒,嘴角轻轻扬起。
  “不错,是我做的。”
  钟离神色冷峻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如刀。
  “阿离,噗嗤,好蠢的名字。”
  钟离蹙眉,瞥了她一眼。
  她顶着钟离沉沉的目光,一点也不害怕,眉宇间是罕见的平淡,双颊泛起笑意。
  柔软,温热的笑意。
  像是腐朽的枯木烂泥中,像是战火缭绕的残垣废墟中,生出一朵纤弱的红花,风一吹便要折了。
  “……此实父母邦,乱离乃弃捐。”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到了这般田地,难为她还记得。”
  她抬头仰视天穹间那一轮洁白的玉盘。
  “我很小的时候便死了,许是周围有神仙打架吧。没有爹,没有娘,要抓我回去煮汤的人手一抖,就把我抛下了。”
  她抬起手,很无所谓地在脖子上一抹。
  “无名无姓的魂魄,连死都不安生,什么投胎转世,净是活人的瞎扯,我进不到那里去,便只能浑浑噩噩地在世间游荡,魂魄一点点散去,等着哪天再遇个神仙,把我这最后一点灵智搅碎,此生便是完了。”
  似是想起什么,她勾了勾唇角,低声道:
  “可我运气太好了。你说得不错,是赫乌利亚救了我们。说起来也是巧,我魂魄虚弱,她们步履焦急,一个没留神,便撞上了,梦之魔神权能特殊,我被截留在她的神识中。”
  本该如之前千年,擦肩而过,奈何因缘际会,绝处逢生。
  金眸中掀起滔天巨浪。
  钟离抬起眼帘,目光严厉。
  “你们不是双生魔神。”
  “不错。”
  她回头看一眼钟离,很无所谓的样子,笑道:
  “她救了我,分明自己身上都没几块好肉,奄奄一息,还是把修复身躯的那一丁点权能分了出来,护住了我。”
  那时的艾利欧格太脆弱了,天生的魔神,一息喘不上,便要消散似的。救了她,便没有一点余力,记忆不受控制地向她开放。
  羸弱的残魂无能为力地看着恶犬般的人,将纯白的神明撕裂。
  神明哭泣,哀求,只是换来更狂热的撕咬。
  看着看着,人群扭曲了,残魂愣愣地穿过支离破碎的记忆,瞧见一座洁白的高塔,小小的身影蜷伏在里面,高天之上回荡着威严的声响。
  艾利欧格,艾利欧格。
  去为这片土地带来希望。
  去熄灭贫瘠的荒原上横生的怨火。
  去滋润绝望的生命那干渴的灵魂。
  你被期待着,你被盼望着。
  诞生于此世的神灵。
  愿你得享美梦。
  于是蜷伏着的,小小的神明,鬓发如雪,长睫微颤,粉唇微嘟,嘴角扬起。
  可是没有美梦啊!
  残魂无声地呐喊着。
  腐烂的肉块蠕动着,趴在神明身上,饮血啖肉,血丝乱飞,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
  早已麻木的残魂不自觉的,向着高塔走了两步。
  它生出了第一个想法。
  杀了他们。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杀了他们!
  杀意从小舟上蔓延,魔神的权能甚至扭曲了月光,四野静如死地,连枝叶摩挲的细碎声响也不见了。
  钟离闭了闭眼,血腥的童谣不可抑制地从心底浮现,他十指忽如其来的刺痛。
  他握紧双拳,十指掐进掌心。
  小舟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
  钟离面沉如水,低声喝道:“回神!”
  女子猛地一惊,噬人的血瞳毫无光亮,冷冷地看着他。
  “我活下来了,但她却不得不因此陷入沉眠。”
  她回过神,掠了下鬓发,冷冷一笑。
  “更巧的是,在我代替她接管身躯的刹那,魔神的权能彻底绽放。”
  她语调轻松,眉眼冷淡,好似提起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一般。
  “残忍是掌控权能的钥匙,于是我回头,把那些人都杀了。”
  梦之魔神的权能与灵魂息息相关。
  钟离沉默着,默不作声。
  残忍和无情是钥匙,却不会是唯一解。
  “但她却始终没有醒来,如是千百年,直到最近,我本欣喜若狂,可她……”
  她的面色扭曲了一下。
  钟离淡淡开口,替她作答。
  “可却发现,阿离失忆了。”
  女子顿了顿,厌恶的皱起眉。
  “不要提那名字,含义那么恶毒,不嫌恶心吗?”
  也不知道她杀人如麻,怎么好意思嫌弃一个名字恶毒。
  钟离没理她,心中掠过一丝淡淡的悲凉。
  盐之魔神逝世,阿离虽有哀戚,却并未有过多表示。
  她不记得了。
  他的姑娘,眉眼干净又柔软,一个回眸,便似一丛昙花在月下怒放。
  “我原以为你会恨她。”
  “恨?”
  女子讶异的挑挑眉,咯咯笑起来,一直笑得直不起腰,退后一步,红瞳微眯,上上下下端详着钟离。
  “她是我的神明呀,我爱她哦,我等了她千年,凭什么要对你拱手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