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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便在这和煦春景中突然立住,轻轻咦了一声,头往归离集的方向稍歪,侧耳倾听。
  远方寂静无声,什么也没有。
  鸟语,虫鸣,檐铃被风拂动,苍木枝叶婆娑……什么都没有。
  半阖的眸子猛地睁开,眉尖微蹙,眸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郊野四围,一掠即收。
  不对劲。
  你手腕一翻,一只机巧灵雀跃然掌心。
  灵雀振翼而起,晃晃悠悠,没飞多远,好似醉酒似的,一头栽下来,你走上前将灵雀拾起,仔细打量一番,面色微寒。
  灵雀内里机巧却融成一团看不出形状的金属块儿,关节连接处时不时冒出三两火星来,可外表却是完好无缺。
  灵雀乃归终所赠,是璃月内部惯用的通讯工具。
  有人在此立下结界,以阻遏内外通讯,且那人对璃月内务了解颇深,以机关术尤甚,故特设此结界。
  这不难,毕工司受控二十载,工造司机密想必泄了个干净。
  是螭。
  你思绪电转,冷静地判断。
  近年来,轻策庄机关术毫无长进,未有盛名传出。可见螭虽能窥伺毕工司记忆,却对机关术不甚在意,并未授之于民——事实上,战争中在意众生黎民的魔神寥寥无几,众生命贱,何如蝼蚁。
  魔神需要信仰,而非信赖。
  愚昧短视如斯。
  你深吸一口气,放出神识去探结界边界,你的权能极其适于此道,当初神识甚至可以覆盖整座璃月城数日不歇,如今仅用于探测,轻易得出边界——以归离集为中心,向外延展四十四公里,一个恶意满盈,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距离。
  且不止一道结界。
  你睁开浅淡的眸子,目光冷然,眼前檐铃簌簌,碧草连延,归离集的哨塔隐约可见。
  归离集山体之外,还有一道极强的结界术,内外皆拒,虽逊于钟离曾设立此处大阵,却也非常人可破,归终若尽全力,应当可以破阵而出,可归离集不止有归终一人。
  她不会抛下子民,全力破阵。
  螭此番行事尤为谨慎,重重算计,步步为营,杀心昭然。
  归终危在旦夕。
  阵中情况尚且不明,是直闯阵中,相助归终,还是先离结界,设法通知钟离。
  一瞬犹豫间,你想起一点往事,呼吸猛地一窒,瞳孔微微收缩,流云的声音如一捧冷泉,自记忆深处汩汩淌出。
  流云声音清凌凌的,不似如今偶有欢脱,更冷,也更成熟。
  “……后来,魔神交战,归离原战火迭起,归终不敌来者,于战中仙逝。”
  四十四公里的通讯禁断,待你走出此阵,只怕……
  “等本仙与歌尘赶至,残垣中,唯余故友神骸。”
  你抿了抿嘴唇,稍显涣散的眸光立时坚定。
  你并不确定致使归终仙逝的是否是眼下危机,也不知战况如何。
  可如今内外皆阻,若陀得令镇守璃月,钟离亦恰巧赶赴东海,相距皆远,纵得了消息,也唯恐鞭长莫及,需得一番周折才能赶赴此地。
  恰巧。
  自璃月事变后,你遇事总忍不住多想:今日钟离赶赴东海,真的是巧合吗?
  你不敢赌,不能赌。
  你深知若一切皆为圈套,自己恐是这险境中的唯一变数,生怕耽搁时间,故不敢深思,足尖轻点,箭矢般向归离集飞掠而去。
  银光如水,如江上浩渺烟月,丝缕如雾,被你笼在掌心,勾勒出寒芒几点。
  天在水。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长柄银镰如一弯皓月,映出烈烈郁金霞光,不经意间晃过你眼角。
  你微微攥紧刀柄。
  你答应过他不会再孤身犯险,不会……再有下次。
  你深深叹出一口气,只觉得这郁金浓郁,要灼伤你的眼睛,修身的长裙勒得你喘不过气来,火色牡丹般燎烧着四肢百骸。
  于情,你不该言而无信,于理,你不当莽撞行事。
  可你今日轻装出行,除却这一袭轻衫襦裙,三两灵雀,一只点心匣子,便再无……
  你身形微顿,阻遏内外的结界术近在咫尺,木制的高檐之下,归终手植的皴皮枣树高大繁茂,点点嫩绿掩映其间,一派静好。
  还有一物,不需多言,即可引钟离警觉。
  你闭了闭眼,拂上左腕,指腹擦过手背,取下一物来。
  墨色腕钏静静地躺在你手心,一缕金线如玄海游龙,玉质温润,犹生暖意。
  钟离曾亲口承认,其间有他一缕神识,可定神养魂,识人方位,也曾问你是否要收回这神识,你并不在意同他共享位置,也不想将它让出,便直接拒绝了,除却赶赴荻花洲那几日,从未离身,犹如手足。
  这是钟离所赠第一件礼物,是这尘世予你的第一捧火。
  你一咬牙,手腕微扬,毫不犹豫地掷于地下。
  昆玉温润,碎如迸珠。
  玉碎,则神识自归原主。
  你立在结界边缘,目送一缕金光撕裂浅淡日光,向东方去了,毫不留恋地转身,并未多看那碎玉半分,目光如刀身寒芒,刺穿层叠林叶,直指无垠天穹。
  你面色森寒,几近阴郁,心下似在滴血,难得委屈。
  待此间事毕,必要找钟离讨个更好的。
  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