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医术,他或许不如那些经年的老大夫,可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论见识,他也算各种翘楚!
这王氏家主中的毒,无味无色,无根无凭,连毒点在哪都抓不住,浑身上下游窜……毒之一道,讲究的是一物克一物,找不到那对症的解药,就算是华佗在世,都治不了这王氏家主的病!
还瞧不起他……
起码他还能诊出是毒!
那些自诩神医的庸医们,一窝蜂涌上来,还不知道会给出多少解释和方案……
到时,一通大药和针灸扎下去,这王氏家主只怕没病也要折腾出病了!
大夫想到这儿,揉了揉被砸的酸痛的右臂,对史氏拱手。
“当初您将我请到这王府时,只说会重金相待,可没说会让我遭此横难!遭此屈辱!这病……老夫也没那个本事医治了,王府……更没必要待了,你们自请高明吧!”
大夫甩袖离开。
史氏略叹了一声,也不好说出挽留的话。
毕竟老爷刚才那等羞辱人家,是个人都忍受不了。
“红袖——”
史氏冲一旁目瞪口呆的红袖道:“快去送送大夫,再从我私库中取一百两银子,当作大夫的仪程。”
红袖急忙回神,应了一声,抬脚匆匆离开,朝门外的大夫追去……
……
方城。
夜色越深,混乱越甚。
无数个在黑夜中熄了灯,蜷缩在一起,交出家财以保小命的家庭,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地听着城外那震耳欲聋的动静,惊骇地捂住双耳,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是地动了吗?”
“是不是那羌族人要进城开始屠戮了?”
“不是说好了交出财产留我们一命吗?”
百姓在这战乱之下,犹如那洪水之下的蚂蚁一般,任由巨浪挟裹,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连呼吸和惨叫声都被这时代的车轮所淹没。
偌大的方城,除了城外轰鸣不已的爆炸声外,城内竟安静的落针可闻……
城主府。
萧信连外衣都来不及披,抢过自己的马匹,直奔那火光接天的城外。
明明是夏日,他却被冷风吹得浑身发寒,冷入骨髓!
等到了城门处,飞身上了城楼,看着那驻军之处被一片黑沙淹没,看着那驻军上方陡然升起的巨大的,几乎将附近三里地都笼罩住的灰黑色蘑菇云时,他浑身上下,连牙齿都在发抖。
他的身旁……
守城的将士跪了一地。
但不是跪他,而是跪拜那蘑菇云。
跪拜那灰黑色云层之中,透出来的艳红色的光,还有那光影晃动里,燃烧的树林……
“雷神饶命啊……”
“祖师爷救命啊……”
“老天爷您行行好,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稚子,家里还有一个等了小人九年的新婚妻子,求您开恩……留小的一条活路,小的往后一定一口肉都不吃,日日念佛……”
在这些没读过多少书的将士眼中,此刻天底的异相,不是人为制造,而是天神发怒。
他们漠北勾结羌族南下,屠戮中原,那是犯了天底大忌,那是要遭天谴的!
这不……
天谴就来了!
十万大军啊!
被这样一场天雷地火讨伐一遭,还能有几个活口!
一个都没有。
萧信双手僵硬地抓着那冰冷的城墙,看着那熊熊燃烧的大火,空气中,弥漫的皆是骨肉和硝烟的味道。
这样的爆炸,堪比雪崩。
他幼年随外祖父练兵时,曾在漠北的雪山之中遭过一场雪崩。
他们只是在最外围的地带,波及他们的雪不及雪崩的十分之一。
可一万大军,全军覆没。
外祖父带着他,踩着那些将士们的尸体,骑着漠北最好的马,九死一生逃亡了半个月,才活下来他们两个。
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
没有任何准备的十万大军……
怎么可能会有活路。
为什么会这样……
向来自信非凡的萧信,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
他不相信这是天罚。
老天若站在萧长卿那一边,绝不会让那厮痴傻二十年!
这绝对是人为!
掩下心头的苍白的恐慌,萧信的大脑飞快运转,最后……
停在方城主那献媚的双眸之上。
早听说,这方城主是天子近臣,刚正不阿,为人处世有理有节,绝不是那等苟且偷生之辈。
所以攻打方城时,他做了万全准备,没有设想任何和谈的可能。
谁料,方城主竟敞开方城大门,举白旗投降,任他们出入……
“传本王令!”
萧信厉喝一声,自胸腔发出的震音,带着嗜血的杀气,带着屠戮战场的煞气,冲那群已被吓破肝胆的将士们道。
“十万大军算什么!胆都被吓破了吗?!”
“还没给弟兄们收尸,你们就都跪下了吗?!”
“一群窝囊玩意!”
“今日守城者,皆赏百两银子!”
“都给本王打起精神,死死盯着城墙内外,决不让任何一只城外的苍蝇进来,决不让任何一只城内的蚊子飞出去!”
……
郊外。
晦暗的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