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陆总?”
陆衍猛然惊醒,他脸色灰败得厉害,冷汗几乎把衬衣浸的湿透。
这是陆衍重生的第六年。
不管梦见过多少回,上辈子最恐惧的场景带来的痛苦,仍和第一次看到时一致无二。
他闭上眼睛,复而睁开,半晌,才哑声开口:“我没事。”
陈实跟着他的时间长,知道他有这个梦魇的毛病,曾经一度严重到得靠药物才能安睡,也就是小少爷到他身边,这种情况才有所好转。
但这俩人最近似乎闹了点不愉快,从陆总离开那天算起,快一个星期没跟家里联系过了。
陈实忍不住多了句嘴:“陆总,要不给小少爷打个电话吧,这么久了,他肯定很担心您。”
陆衍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但微微压紧的瞳孔暴露出他不太高兴。陈实被他看得心尖子一颤,立刻低下头:“抱歉,是我多话了。”
陆衍没搭理他,起身走到休息室换衣服。再出来时,先前的那点颓败已经彻底消失了。
“人到齐了?”
陈实应声:“是,都在会议室了,就等您过去。”
阳光从窗外投进来,落在办公桌一侧的木质相框上。相框当中是个年轻的男孩子。五官生得非常好,眉目间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傲气,看起来像是那种不太好相处的娇贵小少爷。但他笑起来的样子太过生动,是从没吃过苦的人才有的明朗,连阳光落上去都显得逊色几分。
或许是被梦境影响,陆衍看着照片,之前靠毅力压制的思念,终于不受控的冒了出来
——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陈实等了五分钟,忍不住小声提醒:“陆总。”
陆衍深深地舒了口气,将相册按倒在桌上:“走吧。”
g市,地下格斗场。
看台上的光源暗了下来,八角笼两边亮起一圈赤红色的火焰特效灯,手持镰刀的死神投影在火光中,营造出一股分外诡异的景象。
擂台当中是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黑人拳手,周身肌肉虬结勃发,青筋狰狞,光是站着,就给人带来非同寻常的压迫感。
然而此时,这个大块头的脸上出现了跟他气质不符的情绪。那是在过去三十七场格斗中,在各类形形色色的对手面前,从没出现过的……接近崩溃的恐惧表情。
“……怪、怪物。”
他颤抖的手指朝向前方,那里站着一个年轻男人。
看起来才二十出头。身量是无容置疑的修长高挑,可在面前这个野兽似的拳手的衬托下,多少有些弱势感。
他没有一般格斗选手过分膨胀的肌肉,但仍能看出裹在黑色紧身衣下的是一副精悍匀称的身体,肖似一柄薄削利落的钢刀。露在外面的皮肤非常白,跟某种冷玉的质地相近,即便带着挡住半张脸的口笼,也能看出他轮廓线条深刻优美,是雕塑一般的漂亮。
最撩人的还属那双深邃的眼睛,睫毛极长,天然带着一点亦正亦邪的笑模样。观众席上坐满了被酒精和暴力弄得异常亢奋的人,但他刚上场时随意扫过去的一眼,仍能让这些人再次感到血液贲张。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这是赛方拿来送给获胜者的战利品。
一个美人。
在这种充斥着暴力和征服的地方,拿来助兴的确再适合不过。
几个围在擂台边等待上场的拳手不安分地舔着嘴唇,不乏恶意地盯着台上,如果眼神有实质的力量,他们现在已经把这个美人扒光了。
连他的第一个对手,也流露出垂涎三尺的目光。
他对着这个年轻人比了个很下流的动作:“放心吧美人,我不会要你的命,但是待会儿结束以后,我要在这个擂台上狠狠干你!”
这个人偶似的漂亮宝贝笑了笑——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他的身影刚晃了一晃,凝滞的空气似乎就被利风劈开,他的拳头转眼便砸到对面那个的脸上,那个体重超过一百公斤的拳击手甚至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就带着扭曲的笑容重重地倒在地上。
韩棠一脚踩在他手腕上,只听见一阵令人齿寒骨裂声,那只用来比划下流手势的手,被他活生生踩断,手腕以下鲜血淋漓,呈现出烂泥般的状态,竟像是被巨力彻底碾碎了一样。
韩棠没多看他一眼,抬脚把他从台上踢了下去。
短暂的震撼过后是接近癫狂的欢呼。
眼下是第二个。
这种地下格斗场没有规则可言,所有公平不公平的攻击方式,都能有恃无恐地摆在明面上。创建之初据说每个月都要打死个把人,大部分是连警·察都不知道的黑户。
城市里不缺有钱人,在无可替代的暴力游戏面前,短短十个月,这里就成了月会费高达百万的刺激场所。
见识过刚才的比赛之后,再没有人敢轻视他,这个叫做棕熊的拳手,还在上台前藏了钢刺。
或许是之前的胜利来得太快,这个年轻人觉得不够尽兴,这一场,他没用压倒性的力量迅速取胜,这也让棕熊争取到一点反击的余地。
他藏在指缝里的钢刺划破对方手臂,带出一道滚烫的血,赢来了观众席上振聋发聩的喝彩声。
但窃喜感只持续了一秒,他就听见这个年轻人极轻的“啧”了一声,而后看向自己。
那张完美的面庞上没有任何人类的情绪,过分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给那双漂亮的眼睛渲染出一道阴郁可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