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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那晚过后,陆衍再没展现温情的一面,但韩棠不在乎,他像是一棵不起眼的小树苗,看着不声不响的,但根须每天都在悄然生长,不断地缠绕着身边这棵苍天大树。
  他本来就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人生没有任何可以期待的东西。
  是陆衍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带着他走向光明的地方。
  韩棠从不是悲观主义者,哪怕生活在沼泽般的阴暗角落里时,心里仍有一片地方向阳而生。
  陆衍是照亮他人生的存在,他爱陆衍,爱的理所应当。
  之后又过了两三年,陆衍的位置渐渐坐稳,不用经常去公司坐镇,他们相处的时间变多,陆衍对他的管束也越来越严苛。韩棠已经没有刚开时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了,陆衍宠他宠得厉害,他已经不怕这个人把自己丢开了,对着他发过几次脾气,为自己争取独自出门的权利。
  他不是个安分的人,但不管在外头怎么胡乱,回到家里还是那副乖巧听话好欺负的模样。别人怎么看他无所谓,既然陆衍是因为可怜他才把他带回家,那在陆衍面前,他就一直做个乖孩子好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陆衍能够纵容他的坏脾气,却不肯纵容他的喜欢。
  想到这里,韩棠胸口阵阵闷痛,忍了一会儿,连眼眶都开始热了。
  没关系,他在心里说,上次是我太着急了。我哥很快就会回来,我有的是耐心,到时候可以慢慢让他接受我。
  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揉揉眼睛,打算去卧室睡觉。起身时不小心把放在企划书上的万宝龙金笔掀到地上。
  那支笔骨碌碌顺着沙发,滚到不远处一排靠墙的矮脚书柜底下,韩棠弯腰看了看,发现笔进的位置很深,不太容易徒手弄出来,就打算明天知会管家一下,让他找个工具来拿好了。
  可起身时,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重新半跪下来,在书柜与地板之前的狭窄空隙里随便一抹,拿出来时,掌心里干干净净,几乎没染上什么灰尘。
  他心中疑窦顿生。
  书房虽然每天都有人细心打扫,但这个书柜底下是绝对的卫生死角,缝隙最多不超过三厘米,连扫地机器人都进不去。除非把书柜移开,不然根本没办法清理到。
  他这个礼拜都在家,确信没人动过这组放了至少七八百本书,重逾上千斤的红木书柜,况且没有陆衍的首肯,也没人敢动他屋里的固定陈设。
  那就他离开前的事了?
  韩棠绕着书柜走了几圈,忽然发现中间本该靠紧墙壁的那一面,像是被什么东西挡着,留出了一道微乎其微、不仔细观察,就完全注意不到的罅隙。
  他定住脚思索片刻,一手钳紧一侧书柜,用力往两边一推,盛满了书的柜子悄然无声的分开些许,就是这不足五公分的缝隙,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书柜与墙壁之间,居然安装了一道滑轨。
  这是什么!
  他哥知道自己书房里有个秘密机关么!
  没有任何犹豫,韩棠立刻卷起袖子,用力将书柜彻底分开来。灯光之下,一扇精铁打造的窄门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居然是个秘密隔间!
  隔间门看起来不算太新,至少已经用过四五个年头了。上面摸不到浮尘,似乎不久前还有人进来过。正中间的位置有一道密码锁,韩棠犹豫了一下,输入陆衍的生日。
  密码锁两声紧促的“滴滴”声,提示密码错误。他犹豫了一下,又试着输入自己的生日。
  一秒,两秒。
  只听“咔”的一声,窄门无声地打开了。
  能在这种地方,用他生日做密码的,除了陆衍,不做第二人想。可是他哥那种冷漠寡淡的性子,也会有在意到想偷偷藏起来的东西么?
  里头不会全都是一些不可描述的小玩具吧?韩棠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想对陆衍投怀送抱的人那么多,他哥要真玩的这么大,不至于多年来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
  没等他多想,那扇门彻底打开,韩棠打开门边那盏小壁灯,抬脚往里走。刚一进去他就被震住了。
  只见不足四平米的狭窄空间里,设了整整一面画像墙。时间各异、地点不同、神态姿势也全不一样,但所有的画像,都指向同一个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韩棠发抖的手轻轻抚上最开始的那张。上面画的是个小孩子,手上拿着一个粉色的棉花糖,正蹲在草地上开心地逗猫。虽然只露出半张侧影,可跟他八岁时一致无二的脸,是绝不会认错的。
  但这不可能是他!
  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关进研究所,没有一丁点玩乐的机会。就是把时间线推远一点,推到他还在亲妈身边的日子,那个成天藏在杂乱衣橱里躲避毒打的孩子,也不会露出这种无忧无虑的笑容……
  心跳快到一定程度后,产生了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震颤感,他神色复杂地向后看去。
  九岁、十岁、十一岁……
  时间在这个狭小密闭的地方慢慢延展,转眼十八岁,是他来到陆家的那年。
  画像上多了陆衍的身影——他跟那个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一座花卉繁盛的玻璃房前,阳光透过天窗落在他们身上,他们背在身后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这似乎让人非常愉悦的午后,因为陆衍看起来完全沉浸在这种柔和的氛围里,脸上带着自己从没见过的温柔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