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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衍嘴唇动了动,声音听起来像是疼极了:“……录像还在么?”
  m点点头。
  录像被导入笔记电脑里送过来,陆衍坐在与韩棠一墙之隔的地方打开它。
  他关了声音,坐进黑暗里。整整两个小时里,那些苍白的、猩红的光影像针一样,从正面密密刺来,穿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氤了血的外衣,直直射进心脏深处。
  陆衍记得录像上的人,在捣毁那个地下格斗场,他看了所有和陆崇胥有过密关系的人的资料,这个男人就在其中。
  他一度是陆崇胥最为器重的打手,可出现在录像里时,却是一副病弱憔悴的模样。
  画面无声推进,陆衍浑身的血液也在逐渐发凉,他见过无数个死亡,但没有哪一次像这样直观感受到生命的消逝。这个过程被刻意拉长,还配了旁白文字详细记录着他走向死亡的细节。
  陆衍看着绝望一点点蒙上那个人的眼睛,到了最后,连绝望也消失了,只剩下彻头彻尾的死寂。
  他像是一块无知无觉的死肉,躺在案板上,任人凌迟。
  录像结束,屏幕停留在一片灰白中。陆衍一动不动坐了很长时间,寒意重铅般坠在他胸口,以至于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又站稳了。直到打开病房门,看到韩棠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时,崩溃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
  他走到病床边,缓缓半跪下来。
  韩棠检查完被直接推进私人病房,他今晚情绪起伏太大,勉强睡下,但人还是不安稳。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温热的水滴不断落在他脸上、掌心。他将眼睛睁开一线,在朦胧中,他看到陆衍流泪的样子。
  “对不起。”陆衍的手搭在他腕边,似乎连碰一碰他的伤处都不敢。
  韩棠看着他悲伤颤抖的样子,无端想起带着陆衍去公海的夜晚,坐在床边望着爱人的自己。
  陆衍整理好情绪坐起来时,正与他的目光对视上,他一怔,胸腔因为忍着悲鸣的痛感更加明显:“我把你吵醒了?我总是……对不起……”
  韩棠看着他眼眶里的血丝,忽然伸出手,去擦他脸上的泪痕。
  这个动作顷刻间击溃了陆衍的心理防线,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起身抱住了韩棠,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在韩棠脸颊边。他想要道歉,可哽咽的发不出声音,只能像受伤后的野兽一样,轻轻蹭着伴侣寻求安慰。
  很快他感觉温热的液体越蹭越多,他微微抬起身,就看到韩棠紧闭双眼微微颤抖着的样子。
  他太累了,连抬手掩饰一下的力气都没有,陆衍的泪水落在他皮肤上的温度,让他想起昨晚摸到的那一手鲜血,后怕和恐惧再也压抑不住,他想去抓陆衍按在他枕头边的手,又扬起头,试图去确认、去触碰。
  陆衍重新弯下身,一边摩挲着他的发顶,一边轻轻吻过他眼睫、脸颊、嘴角,用一种让他不费一点力气的姿势安抚着他的情绪。
  韩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这一觉很短,早上听见外头的开门声就醒了。睁开眼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雪白的被子上氤出的一小片血迹证明昨晚陆衍来过。
  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下床,打开病房门,就看见昨天给他做检查的医生跟陆衍面对面站在一起聊着什么。
  陆衍脸上的不自然一晃而过,他快步走到韩棠面前要扶他。韩棠越过他望向后面的医生:“结果出来了?”
  主任沉吟片刻,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对病人说,但韩棠已经平静地开了口:“我的时间不多了,对么?”
  医生不知所措的跟陆衍交换了一个目光,没得到要隐瞒的暗示后才斟酌着开了口;“你身体各项功能在急速衰竭,还伴随着恶性原幼类白细胞大量增值,不过不能确定这是突发性病变还是无法控制的绝症,我们还要做进一步检查,不过请放心,我们已经联络了其他专家,会为你制定最完善的治疗方案,只要你积极配合,一定可以控制病情,只要时间充足,未来应该能找到治愈办法。”
  “听见了么?”陆衍环着他肩膀,用额头轻轻碰了碰他:“医生说还有希望。”
  韩棠神情有点呆呆的,不知道是没听进去还是不在意。医生给他做了例行检查就离开了。
  陆衍给他倒了杯水,没让他接,就这么直接喂到嘴边,韩棠没拒绝。陆衍放下水杯坐到他旁边搂着他,他也没什么反应,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自我放弃般的麻木。
  “嗓子还痛么?”陆衍问。
  韩棠缓慢地点点头,昨晚大概是真的吓到他了,即便在这种情绪低迷的状态下,他仍不敢忘记回应陆衍的话。
  难言的悔恨如同滚烫的铁水般在陆衍心里翻腾,但他面上还是挤出轻松的神色:“这里的专家医术不错,早上跟我聊了很多你的情况,我还调出了当年你参加的那场药物实验的所有资料,另一个人的……录像我也交给他们,他们一定能想到办法,避免那些糟糕的事出现。”他把手指插在韩棠发间,用又低又轻的语调道:“答应我,好好配合医生,别再想着一个人偷偷躲起来,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都让哥哥陪你一起面对,行么?”
  “你……看过了?”韩棠低着头,声音沙哑的厉害。
  陆衍立刻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嗯了一声,把他搂的更紧。
  韩棠说:“我以后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