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问:“王总是做什么生意的?”
  王泉祥抬手一挥,露出手上的绿油油的大扳指:“嗨,也是做点翡翠生意。”
  陈岩水在一旁说:“王总开了多家小饰品加工厂。咱们市面上一半的翡翠小挂件都是从他那里进的货。
  林嘉禾当即懂了。
  陈岩水所谓的小饰品加工厂,其实是利用一些边角废料,或者翡翠造假料大批量生产饰品的。这些饰品价格低廉,批量走货,十分赚钱。当然,其实算不得正经的翡翠生意。
  陈岩水这边也属于被迫营业,继续跟王总客套了几句,一点头就走开了。
  王泉祥则带着女伴在隔壁桌坐下了。屁股还没坐热,女伴就攀着王泉详的肩膀开始撒娇:“这里路太难走了,你看,鞋跟都被卡坏了。”
  王泉祥说:“坏就坏,回去给你买新的。”
  女伴又看着院子里的环境皱眉:“外面好晒哦,还都是灰尘。”
  王泉详说:“不是你说赌石好玩,非吵着要来看的吗?”
  女伴说:“我没想到环境这么差嘛。而且那些石头都好丑,里面能有翡翠么……”
  王泉详说:“有肯定有,翡翠都是从石头里开出来的。”
  女伴手指缠着王泉详脖子上的艳绿挂坠:“我想要一块这种颜色的翡翠,然后加工成一套首饰,项链,手镯,耳坠,还想要一只簪子……”说着说着,手就滑到了他胸口上。
  王泉详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好好好,一会我们就去挑石头……”
  两人说话根本不避人,一唱一和,显得特别热闹。何钏半趴在桌上,一脸听戏听得上瘾的表情。
  林嘉禾端起杯子最后喝了口茶,打算去院子里看石头了,刚一起身,那个女伴突然转过脸望向她。
  “你是——林经理对吧。”
  林嘉禾点了下头,问她:“你怎么称呼?”
  女人撑着脸笑了笑:“我叫陆玲曼。”
  林嘉禾也对她回以一笑:“陆小姐。”
  陆玲曼伸出一根食指,点向对面的何钏:“那是你男朋友嘛?”
  何钏立即说出声:“不是不是,她是我师傅。”
  林嘉禾心想自己不用回答了,于是没有说话。
  陆玲曼媚眼眯了一下,看着林嘉禾:“居然当人师傅哦,那你赌石很厉害对嘛?”
  林嘉禾感到好笑,干脆点了下头:“还可以。”
  陆玲曼指了指自己男人胸前的满绿麒麟挂坠:“那你赌出过这么绿的翡翠吗?”
  林嘉禾摇头:“没有。”
  不过啊,这绿色又浓又艳,确实是她的追求目标。
  路玲曼骄傲地睨了她一眼:“这可是我们朋友亲手赌出来的哦。”
  何钏一听,扑哧笑了:“说半天,我以为是你赌的呢。”
  陆玲曼目光立即转向他,眉梢一挑:“那又怎样,我们买下来了。买下来就是我们的。”
  何钏耸耸肩,选择闭嘴。
  王泉详拍拍陆玲曼的肩:“行了宝贝,人家要去看毛料了,别耽误人家时间了。你看看想喝点什么。”
  陆玲曼这才把头扭回去看菜单:“这里能有什么好喝的啊……”
  林嘉禾对何钏说:“走吧。”
  他们走了几步,还听到陆玲曼嘀咕的声音。
  “赌石就是碰运气,哪有厉不厉害之分,我在拉斯维加斯手气好了也赢过一堆钱呢……”
  何钏回头瞪了她一眼,只可惜离得太远,对方没有收到。
  转回头来,何钏叹气:“哎,那女的真是吵死了。”
  “管她干嘛。”
  林嘉禾不甚在意,朝院子里看了一圈,毛料都是随机摆放的,每一块都标了号码,但并没有按大小,或者表皮区分开。她朝就近的一片区域走去:“咱们围着院子,顺时针看吧。”
  何钏点头,隔了会又问:“师傅,赌石算是一种赌博吗?”
  林嘉禾想了一下:“我觉得不算。赌石是可以凭经验去‘猜测’的,而且,表现不好的毛料价格也不会虚高,所以赌石的风险其实是可控的。”
  何钏冲桌子那边努努嘴:“可有的人就是来砸钱‘玩’了。”
  “懂与不懂的人,赌石完全是两种感觉。”林嘉禾脚步停在毛料面前,石头表面的砂砾在光线下闪闪发亮,每一块都显得格外诱人。
  她轻声感叹:“我是觉得啊,赌石比赌博更容易令人上瘾,尤其是毛料被切开的那一瞬间,可以印证你的判断是否正确……”
  “爽。”何钏一个字总结。
  “对,研究得越久,切开时越爽。”
  今天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天气,阔大的梧桐树冠遮出了一片阴凉,但还是有一大圈毛料暴露在外面。
  林嘉禾从包里取出一顶折叠遮阳帽戴上,将头发在脑后绑好,视线找了一下,率先从一块大毛料开始研究起来。
  之所以挑这块毛料,是因为它呈又大又胖的椭圆形,活像一只大冬瓜。近距离一看,这块毛料表皮还挺薄的,带子形分布着诱人的绿色松花,这样一说,又有些像西瓜。
  林嘉禾带着一种轻松的心情,伸手拍了拍它。
  这一拍,她的手就没离开,呼吸也安静下来。
  这块料子属于黄砂皮,细细的砂粒丝毫不硌手,反而有种腻人的触感,像是在给手掌做一场按摩。
  林嘉禾很相信自己的感觉,她一遍一遍抚摸这块石头的表皮。温温热热的,不知是在阳光下晒久了,还是她心理上感受到的。
  何钏也沿着石头看了一遍,林嘉禾没有讲解,他就在一旁等着。
  这段时间他也陆续接触过一些毛料了,这块冬瓜毛料在他看来,表皮细腻,有绿色松花,个头也够大,如果切出好料子不愁做不出好产品。
  其余的,他也不知还能再看什么了。
  不过,他很相信林嘉禾,她两次赌石,一次春带彩,一次苹果绿,其实都算是大涨。除了经验原因,何钏觉得她是很能塌下心来的人,在人们迫不及待拿金钱去衡量石头价值的时候,她愿意倾注心力,去感悟这块石头的“灵魂”。
  如果翡翠有灵魂的话,它也只会让懂得欣赏的人读懂吧。
  林嘉禾看了约半个钟头,才恋恋不舍移开目光,换了个位置,仍旧回头望着那件“大冬瓜”。
  何钏忙问:“师傅,你看上了那块毛料是吗?”
  林嘉禾说:“感觉很好,就是太大了。”
  何钏:“那块石头肯定一百公斤往上了,价格应该不低。”
  林嘉禾轻轻点头,她心里清楚,就凭她现在的积蓄,如果拿下那块“大冬瓜”,其他再有好料子,她恐怕就没能力收了。
  而她现在除了赌涨翡翠以外,还需要考虑能否快速变现的问题。毕竟六月初她就要去参加缅甸公盘了,那里好石头更多,所以她不能把大量翡翠积压在手里,要么按明料出售出去,要么做出的货品要特别好卖才行。
  如此思量着,林嘉禾说:“我再多看看,这刚第一块。”
  何钏说:“你放心看吧,我帮你盯着那块,跑不了。”
  第20章
  林嘉禾接下来选择着看了一些毛料。
  她首先放弃了个头太大的, 那些动辄几百公斤的,有些尽管表现不错,可开解起来太费工费时, 适合自己有公司的人慢慢边切边卖。
  其次,她没有看一些表现太扎眼的毛料, 那些水口翠绿欲滴的, 松花密集显眼的, 人人都感兴趣,标价自然也跟着高涨,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说到底, 林嘉禾其实还是带着一种“捡漏”心理的。这里石头这么多, 她希望在表现中庸,价位略低的石头里,选出与自己有缘的那几件。
  林嘉禾看上的第二块石头, 是一块铁锈皮,标号是28号。
  远远瞧见它的时候, 梧桐树的阴影正好将它罩住了, 林嘉禾误以为它印上了树影,等离近了, 才发现这块石头表皮就是这样不均匀的铁褐色。
  何钏在一旁也说:“这块石头像是生锈了。”
  林嘉禾打开手电,边看边讲:“一般铁锈表皮的毛料, 发育过程中含铁量比较高。内部如果有色,一般也是团块状的, 比较浓郁的颜色。”
  她将石头细细看完一遍, 何钏抱着石头试了试重量。
  “还挺沉,20公斤往上。”
  林嘉禾整体打量这块毛料,皮壳上只有一些铁锈斑点, 松花蟒带半点也无,表皮也很厚,手电压下去,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光亮。
  表现相当差劲,以至于她根本无从判断这块石头的场口。
  事实上,这块石头真的很像路边随便搬来的。
  林嘉禾琢磨片刻,转眼看见付老板就在不远处坐着,于是走过去询问了一下。
  通过那块春带彩,付老板对林嘉禾印象深刻,知道她是个行家,态度也好了不少。他解释说这批石头是他和几个朋友共同的存货,他也说不准是哪个场口的了,不过他让林嘉禾大可放心,这些料子几乎都是老场口的,他有专门的渠道,一般的货源他还看不上呢。
  林嘉禾点点头,又走了回来。
  何钏跟着问:“那个付老板,他有这么多毛料,为什么不自己开个店呢?”
  林嘉禾说:“他这种啊,属于‘倒爷’,一般都在缅甸边界来回跑,钻一些空子把毛料运回来。他们一般都不开常店的,找地方把货卖出去就算完事。”
  何钏说:“感觉他之前那批毛料还挺靠谱的。”
  “是啊。”林嘉禾轻轻说了声。
  本着对付老板的信任,林嘉禾重新看回这块铁锈皮毛料。看久了,这敦厚简朴的皮壳竟也顺眼了起来,甚至透露出一种深藏不漏的气质。
  林嘉禾心里想好了,如果这块料子每公斤单价不超过万元,她就买下切开瞧瞧。
  又接连看过两块,林嘉禾瞧见班强风风火火的过来了。
  班强找到林嘉禾这里,跟她打了声招呼,然后问:“怎么的,看好哪件了?”
  林嘉禾站起身来:“随便看看,还没定下特别喜欢的。”
  班强望着院子里的石头:“看着还不错啊,一件件都挺老的。”
  林嘉禾说:“嗯,这个老板货源很靠谱。”
  班强撸起袖子,说:“行,你看吧,我去那边瞧瞧。”说着他一摆手,朝几人围着的一块窗口翠绿的毛料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