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茂脸上毕恭毕敬,备着手,弓着腰朝南钰溪点点头,随后打开了牢房,走到远处等候。
南钰溪摆了摆手,扇扇萦绕在鼻尖的气息,牢房中阴暗潮湿,一股子腐烂发臭的霉味儿。
她是太子太傅嫡女,自幼养尊处优,哪怕是嫁与阮净远后,也是在府中说一不二。
“江风落,我且问你,秋辞梦讲的可真?”
南钰溪踱步走到江风落的身前,泛着寒意的铁链拷在江风落的双手双脚上,她披头散发地倚靠在墙壁。
乌黑的发丝遮挡住江风落的神色,她似乎没察觉到南钰溪的来临般,依旧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
京城早已入冬,牢房内的犯人穿着单薄的粗布牢衣,南钰溪顺着微弱的光线,细细打量一番蜷缩在角落的江风落。
交错纵横的伤痕深深地刻在裸露的肌肤,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渗出滴滴鲜血,瞧着应该是鞭子沾了浸泡了盐水抽打的。
破碎的粗布衣悬挂在江风落的身上,她好像丧失了七魂六魄,无主地低垂着头。
刑部大牢里折磨的下作手段无奇不有,想要在这儿过得稍微好点,方法很简单,交钱就行。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所谓破财消灾如是也。
“你不应我,我就去风月阁找秋辞梦对峙。”
南钰溪故意提及秋辞梦刺激江风落,她原先是不想处理这些麻烦事儿,可恨那该死的阮净远。
若是这事儿真被秋辞梦捅到了皇上面前,无论是她爹南剑屏,还是她郎君阮净远。
九族五服,按照律法,女入贱籍,男流放荒芜之地。
南钰溪虽然不爱阮净远,但当真真切切地触及到她的利益时,她再也不能稳坐钓鱼台了。
“探花郎,我曾听闻你想给秋辞梦赎身,名扬京城的清倌人,价钱怕是不低。”
“秋辞梦能歌善舞,貌若桃色,入幕之宾多有王孙公子,你乃区区一介书生,怎敢遥想这风月阁的红人呢?”
或许是听清楚了“秋辞梦”这三字,江风落终于动弹了一下,捂住嘴咳嗽几声,睁开眼睛直视面前的南钰溪,问出了第一句话。
“阮夫人,不知阮净远身体可好些了?”
不等南钰溪回复,江风落嗤笑一声,骂骂咧咧地诅咒阮净远早日凌迟。
江风落,太初二十四年,高中探花,皇上钦点入职翰林院,从事编修,官至正七品。
后因其女扮男装的身份被当众拆穿,皇上震怒,朝野上下,无不上奏弹劾,剥夺官职,打入大牢。
派遣大理寺少卿赵回轩、督察院右副督御史姜道成、刑部尚书李凌云,三司会省,严查江风落。
京城人人皆知,风月阁的秋辞梦和探花江风落郎情妾意,情意绵绵。
此事一出,京城哗然,当今律法明言规定,女子不可从军科举,违者斩立决。
秋辞梦为救江风落一命,奔波于各府,无一人敢助她,逼不得已,她只能找上南钰溪。
半月前,秋辞梦秘密会见她,告知南钰溪另一件隐藏在世人眼前的真相。
第62章 辞归去
“江风落!你,你,阮净远,他。”
南钰溪嘴里嚼着自己夫君的姓名,心中倍感凄凉,面无表情地追问:
“他,是阮净远吗?”
其实南钰溪冥冥之中,早有预感,今夜她不得不撕开美好到梦幻的假象,独自面对真相。
“是又不是,对于阮夫人来讲,有那么重要吗?”
江风落手扶着墙,缓缓地从角落里起身。
四目相对,目光交触。
南钰溪脸色铁青,思及和阮净远的关系,抿了抿唇,强行压下想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
“我已明白了,江风落,秋辞梦托我给你带句话。”
江风落瞬间收起散漫的表情,目光炯炯地看向南钰溪,眼中满是柔情,好似刚刚的怨气冲天的人不复存在。
“秋辞梦说,你再等等,她会拼命将你捞出去。”
话音未落,南钰溪眼睁睁地瞧见江风落眼眸中黯淡下来,江风落的嘴角勉强地扯出一丝笑意。
“南姑娘,劳烦您也替我对她带一句话。”
南钰溪挑眉瞥了几眼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狼狈不堪的前探花郎,心中五味杂陈。
沉默不语许久,南钰溪轻轻地朝江风落点了点头。
江风落尾音上调,笑意盈盈地说:“秋辞梦,大漠落日,烟雨江南,世间有种种美好,为我不值得。”
她明明是在笑,却让南钰溪莫名地感到哀伤,江风落说罢,旋即贴着墙壁滑坐在冰凉透彻的地上,目送南钰溪的离去。
纷纷扬扬的大雪越过牢房的铁窗,飘在了江风落的囚衣上。
江风落啊江风落,老天爷待你不公,落得今日下场,只求不要牵连秋姑娘。
温热的手取下这片误入的雪花,她盯着它喃喃自语,空旷的牢房内回荡着细小的声音。
仿若鬼神在耳边低语。
今夜当值牢房的狱卒忍受不了江风落神神叨叨地模样,隔着牢门,嚷嚷道:
“再敢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我定饶不了你!”
江风落无视了狱卒的威胁,她乃正七品的京官,无令不得私下拷问。
江风落眯起眼睛,影影绰绰的光晕不停地在眼前晃悠,好似是喝醉了般,江风落头一歪,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