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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综合其它 > 六十年代平凡生活 > 六十年代平凡生活 第188节
  陈明守把事儿跟他娘说了一遍,心里也更稳当了。
  宋慧娟和了面蒸馒头,这几天忙的她分不开身,家里的馒头也吃完了,正好这会儿新蒸一锅。
  陈明安带着明宁提着两棵竹笋回来,在院门口遇上了刚从老宅回来的陈庚望和陈庚良,便喊道,“二叔。”
  “剜笋去了?”陈庚良注意到那绿油油的叶子。
  “是哩,”陈明安举起手里的竹笋,“二婶说凉拌吃正好。”
  “对,割点猪肉炒着也香,”陈庚良走到他们面前,又问,“啥时候回去?”
  陈明安想了想,“还没定哩,明儿或者后天罢,想着在家待两天哩。”
  “也成,平常也就年关回来,好容易回来一趟多在家待两天,”陈庚良点头,说完话便往后头走了。
  陈庚望站在路口跟人说会儿话,这时丝毫看不出他刚失去了家中的老父亲,唯有那面上的憔悴能勉强使人看得出他近几日不大好过。
  陈明安没等她那面上还是坚强的父亲,带着明宁跨进了门槛。
  等宋慧娟这头一锅馒头捡到馍框子里,陈庚望才进到院子里,站在石台子前洗了洗手,对出来提暖瓶的妇人说,“别做我的饭了,我歇歇。”
  听到他的话,宋慧娟顿住了脚布,回归身看着进了里屋的人只从窗户边上透出一道影子,看得人躺在床上,宋慧娟把暖瓶放在案桌上,抬起脚也进了里屋。
  男人侧躺在床边,身边的被子随意散开,宋慧娟轻声走到窗边,拉上那层帘子,弯着身子给他掖被子,手上一动,原本闭着眼的男人就睁开了眼。
  “睡会儿罢,”宋慧娟对上他的眼睛,倾着身子给他拉上了身上披的那件小袄。
  “坐会儿罢,”陈庚望往后挪了挪,让出块地方来。
  宋慧娟见状,也便坐了下来,男人的头一抬便放到了她的腿上,眼睛也闭上了。
  宋慧娟低头看着也不知何时生了白发的男人,使着劲儿按在了他的头上,动作轻缓也有力道。
  不知不觉的,他们俩也过了三十年了,送走了老的,还要迎来小的。
  听着腿上传来的呼噜声,宋慧娟心道他终于睡下了,这几天他夜里都没睡下多少时候,全是靠着鼓劲儿撑着的,时间短或许还没什么,就怕时间一长,心里那股劲儿一散,人就得病上一场。
  如今,瞧着他沉沉的睡下,宋慧娟心里的石头多少放下了些。
  孩子们都还没成家,他一旦出点什么事儿倒下了,这个家的日子就难过了。
  直到陈明安推门进来,宋慧娟的手才停下。
  “喊爹吃饭罢?”陈明安见到这一幕心里多少是有些惊讶的,但俗话说少来夫妻老来伴儿,或许经过这件事,她爹也意识到了她娘对这个家的和对他的重要。
  “留锅里罢,”宋慧娟将他的脑袋重新放在枕头上,抽出了自己被压得有些麻的腿,“教他好好睡一觉。”
  陈明安点头,扶着她娘出了屋。
  陈庚望这一觉睡到了十来点,灶里的饭早都凉了。
  他醒来的时候,孩子们都上了床,连那妇人也正伸出手往下放床帐子哩。
  “醒了?”宋慧娟瞧见窗边的人坐了起来,将手里的床帐子重新挂了上去,“锅里有饭。”
  说着,人就又披上了衣裳。
  “别折腾了,”陈庚望摆摆手,“一点都不饿。”
  “不饿也吃点,”宋慧娟还是下了床,“空着肚子咋睡哩?”
  陈庚望瞧着那妇人提着灯出了屋,也抓起盖在身上的袄穿上,提了鞋子出了屋。
  “先去洗洗手,”坐在灶下点火的宋慧娟瞧见人出现在门前,指着案桌下的暖瓶道,“才起的热水。”
  陈庚望弯下腰提起暖瓶,倒了点儿热水,洗了洗手,也顺道洗了把脸。
  随即,便坐到了案桌前,瞧着那妇人端出了给他留的饭。
  一碗汤,两个白面馒头,半碗竹笋炒肉。
  第232章
  饭间,宋慧娟给陈庚望提了明守要送儿媳妇回娘家的事儿,陈庚望听罢连手上的筷子都没停,直到听见要亲家母过去伺候月子,他端着汤碗的手才放了下来,认真想了想,“明儿走给他拿些钱,咱不过去教亲家母去说不过去。”
  陈庚望的说法宋慧娟也是认同的,她那时候生个孩子哪能坐什么月子,在家能歇上几天就算是好的了,但现在不同了,年轻人都是要坐月子的,月子坐不好,老了就要落下一身病。
  按着陈家沟这儿的风俗,都是要婆婆伺候的,如今儿媳妇既然主动开口要自己的亲娘过去伺候,宋慧娟也不会介意,有些事儿婆婆还是不如自己的亲娘好说话的。
  “拿多少哩?”宋慧娟还是要问一句,拿多拿少都是有些讲究的。
  陈庚望喝了口汤,才问,“你那儿还有多少?”
  “还有五六百,”宋慧娟说的自然是里屋长桌那个抽屉里的,平日里的人情来往都是从那儿拿的。
  陈庚望手里端着汤碗,慢慢放凉又喝一口,“你看看整票子,给他凑一千罢。”
  宋慧娟点点头,心里有了数。
  等陈庚望喝完粥,吃完那半碗竹笋炒肉,她刷洗过,俩人才趁着月色进了里屋。
  第二天一早,宋慧娟穿好了衣裳,拉开了长桌的那个抽屉,打开布巾,整票子不多不少,正好五百。
  听见她下床的声音,睡在那小圆木床上的陈庚望也睁开了眼,听见她拉开了抽屉,便坐了起了来,问,“够不够?”
  闻言,宋慧娟回头看他,“够。”
  说罢,又放了进去,合上了抽屉,转而拿起床头的梳子通了通发,横手一挽,将簪子插了进去。
  陈庚望起身穿上衣裳,趿拉着鞋,走到长桌前,拉开旁边的另一个抽屉,从几本厚厚的账簿底下点了十张,放到桌面上,“这个给他,你那儿的留着。”
  宋慧娟低头一看,只从里头拿了五张,“我这儿够。”
  “回头不用了?”陈庚望抬脚便掀了帘子,拉开门去了茅房。
  他这样说,宋慧娟便不再坚持了,一并拿了,给那布巾里包了一千。
  等吃过早饭,一家人还要去东地给老陈头圆坟,这一次圆过坟后三年不添土。
  没过一会儿,陈庚兴两口子和陈如英就穿着孝衣孝帽来了这边,后头跟着的还有陈明宝。
  陈庚望见他们来了,朝里喊一声,“篮子哩?”
  宋慧娟急忙忙就提着篮子出来了,篮子里装的是要敬给老陈头的肉和糕点,纸钱也有,鞭炮也有。
  见东西拿齐了,陈庚望抬起脚便往前走,陈明守跟陈明实扛了两把铁锹跟在后头,陈明安走在她娘身边,接过了她娘手里的篮子。
  一行人没走几步,北边的陈庚良也带着人走了过来,一路上又添了五六个陈庚望的这些堂兄弟们,还有这些个弟媳妇,老陈头这些赶回来的侄女们。
  除了没回来的陈红云和怀有身子的俞咏秋,还有那小培青一样的孩子,这些个人都是要去圆坟的。
  走到东地,宋慧娟把那篮子从陈明安手里拿过来,里头的供品一样样摆好,点着纸钱,妇人们便跪在坟前抹起了泪儿。
  稍稍哭过一场,男人们点了鞭炮,响过几声,陈庚望就拿起了铁锹,铲起周边的土围着坟走三圈,下一个交给陈庚良,以此交替。
  等陈庚望这一辈的弟兄们走完,剩下的交给陈明守这一辈的五个孙子也走三圈添一遍土,男人们就暂时退一步,由陈如英绕着洒些水,继而便是宋慧娟妯娌仨,连陈明安和陈芝华也都过了遍手。
  妇人们忙完,男人们临走前再行一遍礼儿,圆坟就是了了。
  下一步,还要去张庄陈庚望的几个舅舅家,这次陈庚望发了话,“小的不要去。”
  陈明守弟兄几个便被留了下来,陈庚望这一辈弟兄去七个,带上陈如英也不算少了,至于宋慧娟这仨妯娌,便不跟着去了。
  俩人一辆洋车子,他们几个人少说也得四五辆,一家推一辆也够,宋慧娟把东西交到陈如英手里,要指着陈庚望带着是不大行的。
  眼看着他们出了门,宋慧娟才重新进了家门,还没歇上一歇,先把包着钱的布巾给了儿媳妇,“这几天家里忙,明守跟我说的也晚,也没备礼儿,这钱你拿着,路上看着啥给亲家母买点,也算我跟你爹的心意。”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俞咏秋昨夜听陈明守跟她说了,她自己害羞,跟婆婆说不出那样的话,更不好意思让婆婆去伺候自己,也怕婆婆会因此跟她生了隔阂,于是只能让丈夫去说。
  “明守说你们俩还想着让亲家母过去伺候月子哩,”宋慧娟坦然对之,“咋说也不能白让亲家母过去,家里头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人,我过不去,让亲家母多费心,这钱就不算多。”
  宋慧娟一番话还是把这件事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总不能让孩子们难受,也给了他们一个去请亲家母过去的理由。
  再三推脱,俞咏秋还是看了眼陈明守,到底收了下来。
  收拾好东西,陈明守也带着俞咏秋出了门。
  宋慧娟这才坐下来解了身上的孝衣,问起明实,“你请的假够不够?”
  “够,”陈明实也去了身上的孝布,“等过了头七我跟大姐一块走。”
  “成,”宋慧娟点点头,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问明守,也不知道头七他还回不回来了,但人既走了,她也不操心了。
  仔细一算,也没两天了。
  宋慧娟就更不操心了,这两天也能跟孩子们多待会儿,宋慧娟看着坐在一块儿说话的仨孩子,心里也还是满的。
  晌午陈庚望他们是不回来的,陈明安上手做的面条,宋慧娟给她烧锅,陈明宁歪在她娘身上腻歪,外头的陈明实解了身上的小袄,挥着斧头砍柴。
  这样的日子,心里难得平静,宋慧娟总还是满足的。
  等到下午四五点钟,男人们才回来,陈庚望推着辆洋车子,后头跟着的是陈庚良,人一看就知道晌午喝的酒不少。
  陈庚望一摆手,陈明实放下斧头就把人送了回去,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儿,看着他膝前那些泥土印儿,宋慧娟没问,那是他们见了张庄的娘家人磕头留下来的。
  等人上了床,宋慧娟没带上门,连帘子也掀了起来,好歹透透气儿。
  过了两日,就到了老陈头的头七。
  陈明守把人送那儿也没留,就坐车回来了。
  一大早,吃了饭,宋慧娟把那篮子又装好,等人聚齐,一行人便往东走。
  这天便不用添土了,妇人们摆上供品,烧些纸钱,再哭上一场,男人们走前行一遍礼儿,就算是过了。
  过了头七,这件事面儿就算是过了。
  为此赶回来的孩子们都要回去了,陈明守也要去练集接上人回南定,该工作的工作,该上学的上学,日子似乎就此恢复了此前的正常。
  半下午,陈庚望弟兄几个都去了老宅,张氏也要跟陈如英去南平了。
  宋慧娟也要过去送送,连孟春燕也带着小培青一起去了。
  “您在那儿散散心,”陈庚望扶着人出了屋,“有啥事就打电话,老贾家里的电话写给如英了,不成我就去接您。”
  “知了,”张氏听了微微点头,走到院子里时,抬起头仔细打量了她住了一辈子的这几间房子,心里难免不舍。
  “走罢,”陈如英接过宋慧娟给他们带的东西,看着时间催促,“咱得去赶车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