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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皇后面露犹豫,迟疑不决。
  绿竹心中思量着该如何进一步说服她时,又听宸妃柔声道:
  “你们莫往心里去,非是皇后娘娘不肯报恩,实在是她对万岁情深意重,事事以万岁为先,若万岁不明着发话,她哪能擅自作主呢?”
  话音刚落,周贵妃冷笑一声:
  “你哪懂皇后娘娘的苦心?自己人老珠黄,总得养朵新花在旁边,不然怎么围住万岁的心?要不为啥每次万岁看上谁了,她都巴巴的送过去呢?‘贤名’不就这么来的么?”
  钱皇后竟不恼火,仍好声好气道:
  “妹妹误会,吾并非为了自己,只是出于一片惜才之心,委实不舍。”
  “您一口一个报恩。”周贵妃翻了个白眼,“她们两个既有想去之处,您理当成全呐,不顾恩人请求,自作主张,算哪门子报恩?”
  钱皇后长长一叹,语带惋惜:“也罢,你们既想去,吾便允了。”
  “谢皇后娘娘!”青萝、绿竹齐拜。
  从坤宁宫出来,待离得远后,青萝才唏嘘道:
  “这周贵妃好生张狂,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撂,钱皇后那性子也太软了,人都要骑到头上了,也不翻脸。”
  “翻脸得有本钱呐。”绿竹道,“钱皇后容颜不再,身有残缺,膝下又无所出,而周贵妃呢,是沂王的母亲,从前沂王是太子,这当爹的复辟了,哪有不立回儿子的道理?你想想,她是堂堂太子之母,腰板能不硬么?就连宸妃都避其锋芒,何况毫无倚仗的钱皇后?”
  青萝恍然:“原来如此。不过今日也亏得她强势,总算让钱皇后放了咱们去。”
  “嗯。”绿竹淡淡一笑,“也得谢谢宸妃替咱们说情。”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路过了长安宫,却见苏尚寝抱着苗妙妙,静静立于红墙外。
  “尚寝,您站这儿干嘛呀?”青萝好奇地问。
  苏尚寝摸摸怀里的苗妙妙,望着那堵红墙轻轻笑了下:
  “离宫之前,来看看老朋友。”
  绿竹凝视起那艳红的墙,忽然想起那惨烈的一撞,试探着问:
  “柳尚仪?”
  “嗯。”苏尚寝颔首。
  “您和柳尚仪还是朋友?”青萝惊诧。
  “嗯。”
  苏尚寝又颔首,对着红墙展开过往回忆:
  “我俩同年入宫,一见如故相谈甚欢,那时她总爱提她的小侄女,说抱起来软乎乎的,可爱极了,离家的时候,是真舍不得撒手呀。后来,我们一起在汪后手下当差,汪后很看重我们,对我们好极了。番邦进贡了两只纯种猫,景泰帝全赏给了她,她留了一只,另一只给我俩养,我俩的那只——”
  讲到这里,她低头看向怀里的苗妙妙,含笑摸摸它的小脑袋。
  “就是妙妙了。”
  “噢~原来还有这等渊源。”青萝顿悟,“怪道您把妙妙看得如此重要。”
  “再后来,汪后被废——”苏尚寝目中笑意渐渐退去,“我俩的靠山倒了,便开始受欺负,那段日子,真是挨遍宫中责罚,尝尽人情冷暖。有一天,她说她受不了了,要改换山头,去烧唐云燕这个冷灶,还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说汪后待咱们一片真心,怎能见利忘义?遭到我的拒绝后,她就一个人去了,扶着唐云燕一路从才人升到贵妃,风光一时无两,把那些个欺负过她的人,全都报复了一遍。”
  “那你们后来是如何成为仇人的?”青萝问。
  “起先,我们虽然形同陌路,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直到那次,唐云燕的狗咬死了汪后的猫!”苏尚寝咬牙切齿,恨声道:“你不知道,当时汪后哭的有多伤心,即便她已被废,可是那猫,却是她与景泰帝曾经恩爱的见证,自那以后,她再没养过猫。我和柳安宁也彻底翻了脸,从此水火不容,冲突不断,渐渐地,就走到了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的局面。”
  青萝思索片刻,忽道:“汪后被废,上位的是杭后,按说唐贵妃是后来的,没道理去针对汪后,会不会是被人设计了呢?”
  苏尚寝脑中蓦地闪出杭皇后那张脸,默默良久,才道:
  “或许吧,当时怒火中烧,哪里想得了那么多?便是被人设计,那人也去了,大家尘归尘,土归土,同赴黄泉路。”
  她又长长一叹,仰观这紫禁城内的楼阁殿宇:
  “我一直以为,深宫寂寂,余生漫漫,我们会一直这么斗下去,直到死在对方手中。我甚至做好了先输掉的准备,谁能想到,当你在自己的小棋盘斗得火热时,外面还有只大手,下着一局更大的棋,当大棋盘碾过,小棋盘上的所有人,管你是哪边的,都只能化为人家脚下的飞灰,轻则伤,重则死,无一幸免。”
  青萝、绿竹眼圈一红,皆是悲从中来。
  苏尚寝再望向那堵红墙时,亦是红了眼眶,含泪带笑:
  “柳安宁,宫规森严,我没法拿酒来祭你,就抱着妙妙来,给你叫两声,权当祭你了啊。”
  言罢,她伸指去逗苗妙妙,柔声哄道:
  “妙妙,来给她叫两声,送一送她。”
  苗妙妙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喵喵叫了几声。
  “真乖~”苏尚寝笑着流下眼泪,对着那红墙道:“柳安宁,走了啊。”
  泪珠簌簌而下,她抱着苗妙妙转身而去,再也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