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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系天定,古月无命;正副反配,终需归位。
  这十六个字极好理解。
  子系两个字合起来,就是孙太后的孙,古月两个字合起来,就是胡皇后的胡。子系天定,自然是指孙太后才是上天属意的中宫,而胡皇后没有这个命,正与副既然配反了,那总归是要回到原位的。
  渔户不认得字,立刻向上禀报,驻守在南海子的少监看了,微一琢磨,便知此乃祥物无疑,大喜过望之下,赏了渔户,抱着石头急忙忙来到了南台,呈到御前。
  朱祁镇一看,不管这祥物真假,明摆着是哄太后高兴的,自己作为儿子,哪有坏其兴致的道理?
  立即煞有介事的召了众妃齐到藻韵楼,在院子里摆开阵势,将这白石置于架中,放在中央,无论是妃嫔,还是下人,全都看个清清楚楚,引得众人啧啧称叹。
  “哎呦呦。”淑妃首当其冲,“这是上天昭示,当年太后乃天命所定,所以最后中宫的位子还是您的。”
  黎莎和尹美淑也赶紧跟上,唯恐落于人后。
  “妾在安南长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祥瑞,托太后的福,今儿可算开了眼了。”
  “妾也是,这事妾一定要写进信里,告知族人,传遍整个朝鲜。”
  余人也极尽夸赞,争着抢着来讨好孙太后,哄得她心情大好,一双眼睛笑成了缝,也不管肉麻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照单全收,郁结在心口的多年恶气,总算是痛快吐出。
  绿竹则立在朱祁镇身边,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恭喜的话,便不再言。
  除了她,宸妃也没有加入拍马屁的队伍里,只对着那玉石怔怔发呆,若有所思,片刻,长长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传了过来,孙太后脸色蓦地一变,朱祁镇亦是皱眉:
  “大喜的日子,你叹什么气?”
  宸妃仍旧凝望着那石头,语气幽幽:
  “从前妾还纳闷,宣德帝的妃嫔那么多,却为何独独宠爱太后?如今瞧见这石头上的字,才算豁然开朗。”
  “怎讲?”绿竹问。
  宸妃道:“古训有云:因果循环,皆有定数。正因天命有定,宣德帝才能对太后情根深种,许下皇后之位。哪怕中间因为永乐爷阻拦,中宫易位,可有了这个因,宣德帝仍是挂念在心,任后宫百花盛开,也不曾减弱对太后的半分情意,因为天命在,情意自然在,那中宫之位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太后这里。可是胡皇后呢?就唏嘘得紧了,她得了命里不该有的,自然坐不长稳,最后也只能修道祈福,听从天命。”
  她讲话时从始至终都对着那块石头,没有面向太后,看起来更像是自我感慨,而非有意奉迎。
  比起争相恐后堆笑脸的众妃,那轻锁的眉头,深思的面孔,倒显得更加真挚诚恳,令人百倍受用不止。
  何况她还列了“论据”,更进一步佐证石头上的话,使它看起来更加令人信服。
  孙太后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目光里溢出欣赏之意。
  她身旁的李嬷嬷适时插话:
  “都说宸妃学识广博,这讲起话来果然头头是道,有条有理,不做空穴来风之谈。”
  在场众人皆深以为然。
  宸妃却没有丝毫骄傲之色,反而面有惭愧:
  “唉,想我年少时,对于古训总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能传下来的道理,必是经过检验的真理,质疑不得。”
  朱祁镇对孙太后道:“宸妃这人,从不随俗浮沉人云亦云,对人对事,甚有自己的见解。能让她有如此感慨,可见真是天命所归了。”
  孙太后微笑颔首,向她招了招手:“来。”
  宸妃到了近前,孙太后慈爱地拉住她的手。
  “你是个实诚孩子,以后多到老身宫里来,陪老身说说话,也好让老身多长长见识。”
  宸妃温顺垂目:“太后谬赞,能有机会孝敬太后,便是玉函的福气了。”
  朱祁镇环顾一圈,又皱起眉来:
  “怎不见周贵妃的人影?”
  淑妃不阴不阳道:“贵妃忙着掌管六宫,许是忘了太后这边吧。”
  绿竹微微蹙额,心中暗道:
  恃宠而骄,迟迟未到,是周贵妃的做派,却绝不是周辰安的做派。
  这家伙,一定另有打算。
  余人皆不敢接淑妃的话,孙太后心情正好,只含笑道:
  “无妨,她那边若忙,等一等便是。”
  朱祁镇不悦:“她身为儿媳,哪有婆婆等她的道理?蒋安,传朕的话,她要再不来,以后就别来了。”
  话音才落,便有宫女禀道:
  “贵妃娘娘到了。”
  只见周贵妃头发微微蓬乱,连支珠钗都没插,身上所着衣裳,也素雅简单,全然没有盛装对待的意思。
  “见过万岁,见过太后。”她行礼。
  朱祁镇更加不悦:“大喜的日子,迟来不说,衣着也这般随便,身为儿媳,你就这么怠慢太后吗?”
  周贵妃忙道:“非是妾怠慢,实在是急事绊身,抽不开时间,来不及梳妆打扮,还请万岁和太后宽恕则个。”
  “遇到什么急事了?”孙太后问。
  “今天一早,咸阳宫便有人来请,说太子梦魇,昏迷不醒,妾这一听,哪里顾得上盛装梳洗,随便披了件衣服便赶了过去。适才得知要来太后这儿,唯恐误了时间,不好再回宫打扮,才这个样子过来了。”周贵妃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