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当初确实也有错,但有父亲和大哥在,她就算是算计着,事情也不会成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这般怨恨。
而且顾滢总要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她弄得周氏都疯了,长宁侯和顾知轩还不知道如何对待她呢?
顾知枫叹道:“此事之后,四妹在这家中,怕是难以立足了,父亲和大哥可能不会容她继续呆下去。”
谢宜笑想起先前江氏说的,打算是为她寻一门亲事,将她嫁出去。
早些嫁了也好,江氏帮忙安排,还可能有一个不错的亲事,若是她留着,周氏又一直这样,长宁侯和顾知轩难免会怨恨她,她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而且她这辈子大概只能凭着这侯爷之女在外面仗着点势,若是她有难,顾知轩念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可能还会帮她,但是想得到什么好处,那是绝对没有的。
总结出结果,谁也落不着好。
到了门口,顾知枫便没有进去:“我在这里等着,表妹去和四妹说说话吧。”
“多谢三表哥。”谢宜笑微微施礼道了一声谢,而后进了祠堂。
顾滢跪在祠堂的牌位前,低着头,安安静静的。
长宁侯府发家不过三代,许多祖上都记不清了,祠堂里最高位敬的是长宁侯府第一位侯爷,也就是顾知轩的曾祖,是一位武将。
据说这位老长宁侯少时得了机缘,拜了一位武功高强的江湖游侠为师,学得一身好武艺,尤其擅长刀法,早年未投军的时候做过屠夫,是个杀猪的。
后来故乡沦陷,他听闻李家的威名,不远千里赶去投靠李家,做了李家的将士,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长宁侯。
最初的长宁侯虽然不是国公爷,但也是十二侯之中顶头的几位,他手里可是掌有军权的。
只是儿子不成器,孙子没一个能上战场的,只得是交出来兵权,再后来,如今的长宁侯以科举成状元,走上了文臣之路。
谢宜笑想到了大浪淘沙。
这东明立国册封的四国公十二侯,也不知道再过几十年,还能留下几家,如今陛下还在,他念着当年一起打江山的感情,只要不是造反或是杀人的大罪,他都是能容得下的。
便是如此,也有几家发展得不是很好,比如说陆国公府,再比如北亭侯府。
长宁侯府有长宁侯这个尚书在,顾知轩又是探花郎,将来就算不能更好,也不至于落魄,但是长宁侯府又内宅不稳。
内宅不稳,于朝臣而言,便是大事,证明你无法安心地做事。
祠堂很安静,顾滢早早地听到了谢宜笑和顾知枫的说话声,听到脚步声走近,忍不住转过头去。
“表姐。”
“表姐,我当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
顾滢这会儿丝毫不见了先前的嚣张,反而是有些无措:“我就是想让她知晓失去女儿是个什么滋味的,让她也知晓痛,可谁知...谁知她竟然疯了。”
“我当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表姐你要相信我。”
顾滢和周氏说顾悠的事情,确实是故意不想要周氏好过,若是周氏只是伤心难过,她估计就是被训诫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可谁知道周氏得知那些事情之后会发疯。
谢宜笑伸手拧了拧眉心,只觉得头大如斗:“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处?”
顾滢双手拢在袖子里,有些不安:“表姐,你一定要帮帮我,不然我......”
“阿滢。”谢宜笑突然喊了她一声,顾滢愣住,以前谢宜笑都是喊她‘表妹’‘四表妹’可从来不曾喊过她‘阿滢’的。
谢宜笑道:“这些事情我帮不了你,我以前便说过,你若是遇见危难,只要不是你害人在前的,你是我表妹,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你,就像是上次那样。”
“可这一回是你们之间的恩怨,若是我帮了你,将大表哥置于何地?”
顾滢闻言更慌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那、那表姐,我该怎么办呢?父亲和大哥,他们、他们......”
“表姐......”
“你这一次真的是做错了事情,大舅母当初固然有错,可先前有大表哥和大舅护着你,事情定然是不会发生的,你便是看在大表哥的份上,也是不应该......”
顾知轩确实偏心一些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亲生的,可他作为兄长,也不是不关心顾滢的,长辈有错,他也帮忙争取了。
可顾滢这一手,若是周氏没事也就罢了,可周氏疯了,让顾知轩怎么想?
她不想要她大哥了?
顾滢低下头来,然后小声地哭泣:“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她哭了一会儿又问:“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谢宜笑摇头:“我不知,我今日原本不打算来看你的,觉得你脑子实在是不大灵光,做事不顾后果,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公平。”
“像是我们这些世家里的,嫡庶有别,一出生便分出一个贵贱高低。”
像是她生在谢家,因着她是嫡女,谢家嫡支血脉不多,故而便是她父母早逝,也有长辈关怀疼爱,该属于她的东西,家族不敢动一分一毫。
她可以选两个一等婢女四个二等婢女伺候着,过着奴仆成群千金小姐的日子,相看的人家都是同样地位的贵公子,而谢愉这个旁支的,只能是嫁过去帮她,嫁她选的人。
长宁侯府同样如此。
顾滢是庶女,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吃点亏,只要不是太大的事情,都需得忍一忍。
上次的事情确实是周氏不该拿她的亲事为顾悠填坑,她是真的受了委屈,但事情到底没有发生,她与其想着法子报复周氏,还不如是借着长辈的亏欠,为自己求一门好亲事,求一份丰厚的嫁妆,这才是长久之计。
她竟然傻乎乎地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将好好的局势打到烂。
第489章 可人海茫茫,上哪去找她呢?
顾滢低低地哭了起来,虽然报复周氏那一时之间,她确实很快乐,觉得周氏活该,是她罪有应得。
可是后续引发的结果是她不能承受之重,她这会儿心中实在是后悔,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自己好自为之,日后也吸取教训,做事之前要衡权利弊,小心谨慎。”
“那现在、表姐,你当真是帮不了我了吗?祖母最是喜欢你,而且你若是和大表哥说,那大表哥也是会给你些面子的......”
她说得磕磕绊绊的,还心存侥幸。
谢宜笑摇头:“大舅母疯了,你让你大哥如何原谅你?至于外祖母,她也不可能和你大哥说你不过是一时糊涂,让他莫要与你一般计较。”
顾滢死死地抿着嘴唇,低头看着跪着的砖面没有说话。
她这会儿就跪在冰冷的石砖面上,一点儿遮挡都没有,冷冷的,生硬的,这一日跪下去,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不过也是她应该受的惩罚。
“日后长点心吧,知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地位的人,知晓什么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做事之前先要想一想会引发什么后果,出了事情,你能不能处理得了。”
“既然不够聪明,既然能力有限,那就更要小心谨慎才能活得长久安稳。”
谢宜笑与顾滢说了一会话,然后才离开了祠堂,与顾知枫一起去看了看周氏。
周氏居住的院子现在已经关了门,先前是因为长宁侯怕她跑出去找顾悠,禁了她的足,现在是怕她神志不清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走出来。
二人没有进门,只是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周氏在院中不知道与谁说话。
“我家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最是知书达礼,最是好看。”
“她将来啊,定然也会寻得一个好郎君,她啊...她最是孝顺了......”
“奇怪,我姑娘呢?”
“阿幽,你在哪?你在哪?”
“你在哪啊......”
谢宜笑闭了闭眼睛,不敢进这个门往里面看去,甚至都不敢多听。
长宁侯府的人,确实都各有缺点,江氏有时候容易心软,并没有那么果决,她是长辈,底下的孩子太多了,五指有长短,可都是她的子孙,是她在意的。
周氏平日里瞧着善良大度,但一旦涉及自己儿女的事情,她连自己都可以牺牲,何况是庶子庶女。
顾湘耿直又冲动,而且说话面上好看,但因为从小生活环境的缘故,骨子里有些自私,性子独。
顾漪学了她姨娘,心肠歹毒,手段狠辣,顾滢拈酸吃醋,见不得别人好,受不得一丁点的委屈,若不然就觉得事情不公。
若是没有顾悠的到来,大概这些人或许能安稳平静的过,面上还能和谐,但是顾悠的到来掀起了水池底下的沙土,利益与恩怨接踵而至,自此浪涛起,自此清水浊。
谁也不无辜,谁也没有落着好。
顾知枫脸色僵硬,眼中有着伤痛:“自从...之后,母亲便一直在找大妹......”
谢宜笑与顾知枫没有进门,站了一会儿便离开,又一同往寿安堂去。
路上的时候谢宜笑还问顾知枫:“除了吃药,大舅和大表哥可是想了什么法子治疗?”
顾知枫摇头:“府医和御医都只说吃着药,等她自己清醒了,我们也听外面的人说,有些人受了刺激疯了,再刺激刺激他,可能就好了,可这法子太危险了,谁也不敢。”
谁也不知道刺激之后到底是好了还是出更大的事情,府医和御医提都不敢提。
“若是大妹能回来了,指不定她见到了女儿就能好了......”顾知枫说罢又顿了顿,“当然,我是说真正的大妹,不是说现在这个,现在这个若是出现在她面前,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顾幽吗?
谢宜笑一顿,想起了顾幽的事情,她说她离开之后便能重获新生,若是能知道她在哪就好了。
顾幽离开之前也有交代过,若是长宁侯府过得好,便不要告诉她这些,既然得了新生,那就重新开始,若是长宁侯府有危难,便将她留下的水晶球交给她,里面封存着她的记忆。
到时候,她便会记起前尘。
若是她能回来,周氏可能真的能好了。
可人海茫茫,上哪去找她呢?
谢宜笑有些迟疑,想着要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长宁侯和顾知轩,若是他们知道了,定然会派人去找顾幽的,就算是没有周氏的事情,那也是会去找的。
“表妹,你怎么了?”顾知枫见她发呆,忍不住问了一声。
谢宜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无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顾知枫也觉得总提这事不好,于是便转了个话题:“对了,表妹身边的明镜,现在是在云鹤楼做事了吗?我前几日还遇见她了。”
“对,是在云鹤楼,她现在是那边的管事,如今是自由身,不再是我身边的婢女,她母亲姓善,故而现在叫做善明镜,你下回见了她,可以称她一声善管事,现在大家都这样叫她。”
顾知枫早就知道了此事,但听了也笑着赞了一声:“是个好名字。”
谢宜笑点头:“确实好。”
有诗词云“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明镜’一名本来便不错,人清静心清明,但添了个善字,仿佛是更佳了。
“明镜...现在应该称作善管事了,善管事是个好姑娘,祖母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先前我在云鹤楼取了一些吃食回来,祖母也能吃上一些。”
“那几日都让人去买一些回来,可这两日云鹤楼关了门休整打算重新开张,这楼里也不做吃食了,善管事便带我去了一趟西子阁,让西子阁的孙娘子帮忙做。”
顾知枫确实是挺感谢明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