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氏身边的人看在眼里,为自家主子不平的同时也对那位三少夫人也很是不喜,如今只觉得是天道好轮回,恶有恶报。
容国公与容寻容辞父子三人聚在一起,喝了一点小酒,真的只是少少的一点,小酌怡情,而且只有容国公与容寻在喝,容辞端着他的茶盏。
他这人并不大喜欢喝酒,若非是不得已,能不沾便不沾的。
容国公夫妇少年相识,一路走来,经历的艰难困苦不在少数,有几次都险些丧命,他们曾一往无前,曾生死相随,无怨无悔,感情至深,也互相体谅,这些年也没什么矛盾。
大概是经历的风雨生死太多了,他们都分外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夫妻至诚,既然做了夫妻,便是要相伴走一路的人,你勿要对人家有什么欺骗,人家既然愿意嫁你,也是要与你过一辈子的,你也需得好好对待人家。”
“我与你母亲对你们都没有什么要求,好好过日子就成了。”
容寻接着道:“父亲说的不错,需得待人家以诚,而且两个人相处在一起,总是有意见不同的时候,这上下牙齿还有碰着的时候,何况是两个人。”
“若是真的遇见了这个时候了,她说什么,你就认真听着,若是觉得有道理,那就听她的,若是没道理,那就先将人安抚下来,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好同她说呗。”
容辞点头,表示赞同:“我会的。”
容寻喝了一口温酒,思量片刻又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是要提醒你的,虽然说要待她以诚,可朝堂上的事情,不该说的,便万不可说,也不是不信她,就是怕不小心传出去了。”
“还有的时候,你也要分得清这家事国事天下事,家里的事情,主要不是闹得家宅不宁,听她的也行,但这朝堂之事,勿要因为她哄你一哄,你就昏了头了。”
容辞觉得兄长委实是多虑了,谢姑娘是何等聪慧的姑娘,便是这朝堂之事她知道了,没有确切有用的主意,她都是不会吭声的。
什么事情该说该做,她心里也明白,就像是先前顾悠与怀南王的事情,她也完全可以不说的,但为了天下,为了陛下为了太子,甚至是为了容家,她才开的这个口。
要说为人处世,谢姑娘也比他能耐多了。
不过既然兄长都说了,他也不想与他辩论一番,认真听着就是了,到底事情该如何做,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父子三人一聊便是一个时辰,临近亥时(晚上9点)才散去,容辞独自一人回了春庭苑。
这会儿春庭苑还灯火通明,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映得到处都是大红喜庆的一片。
容辞站在院子入口檐下看了一会儿,心跳错乱了片刻,良久之后才归于安宁平静,而后他顺着小路走到水池边的水榭中坐着,安安静静地看着这院中的灯火。
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娶一位夫人回来。
以前他在寺中,虽然不是一心向佛想要修成正果,可他自小生活的环境清静,他也习惯了那样的日子,回到了凡尘之中,觉得诸事纷扰吵吵闹闹,实在是有些不适的。
他也曾一度想过要回到云中寺,那样的日子才是令他身心舒服的。
不过后来,他也心甘情愿地离开了云中寺还俗归家,踏入了这红尘当中,所幸,这日子习惯了,他也觉得还成。
父母初初提起这亲事的时候,他拒绝了,他觉得是不该以什么救命之恩来说事,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就算是要成亲,那也愿她是嫁给自己的意中人,过她自己想要的日子。
但他自己也心知,他待她是不同的。
后来亲事再提,他心中也胆怯踌躇,止步不前,夜里也曾辗转反侧,他心知自己性子太过冷清了,也不大会说话哄人家姑娘高兴,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夫君人选。
他怕她将来会怨,会恼恨,他与她会像廖氏与容亭那般成为一对怨偶。
若非是谢家要为她说亲,看中的人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他觉得不管将她交给谁都不放心,他大约不会下这个决心,点头同意这桩亲事。
不过到了现在,他也不曾后悔过要与她结为夫妻的决定。
不管未来的生活有多少纷扰,他心中也有信心,他总会与她携手一同走下来去的。
第565章 驱尘汤
明月高悬,月色渐深,有风吹来的时候院中枝头微微摇摆,水里的锦鲤游来游去,水榭上的红纱帘轻晃,灯火阑珊。
也不知他是坐了多久,心中也想了多少,有过去的,将来的,占据了他的思绪,待是回过神来,便见院中的一个婆子走了过来。
“公子,夜深了,去歇着了。”
容辞喜清静,院子里只有一个守门的婆子和两个帮忙扫洗烧水的仆妇伺候着,这婆子便是守门的那个,姓冬,府上的人都叫她冬婆子,她平日里闲着就守门,还有就是管一管这春庭苑里的事情。
容辞抬眼,望向空中明月,皎洁霜华洒落天地,仿佛伸手便能触摸,却又触碰不着,只是徒劳。
夜静静,风凉凉。
他叹了口气:“明日也不知道天冷不冷。”九月深秋天儿已经凉了,自从进了十月,更是一天比一天冷,也不知道月底会不会下雪。
若非是九月重阳祭不好办亲事,这亲事还是在九月办的好。
冬婆子笑道:“冷可能是有些的,不过也冷不到哪去,公子还是勿要担心。”
容辞点了点头。
冬婆子又道:“公子要成亲了,夫人也放心了,虽然也有人道,只需是过得开心高兴,独自一人也无妨,但她老人家总是担心公子将来一个人过。”
一个人不知冷暖,无人关怀,那是有多孤寂。
“那些情情爱爱的,婆子我也不懂,但也觉得夫妻年轻时相携一路,到老了有个伴,再有一两个儿女孙辈承欢膝下,这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世人不是也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能做夫妻的,也不知是修了多少世才能有的缘分,婆子我也多嘴一句,能得的姻缘,就该好好珍惜,别是像三公子与三少夫人那般,亏了这姻缘福分。”
容国公府的下人,护卫都是军中退下来的,而像是冬婆子这般年岁的妇人,则是当年战乱时无家可归又家世清白之人。
容国公府收留了她们,免她们于世间颠沛流离挨饿受冻,她们心中感激,也将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一样,容寻明氏容亭容辞这一辈人,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故而忍不住越矩多说了几句。
“有些夫妻,在成亲之前都没见过几次面,可是照样能把日子过好了,有些未成亲之前,说是两心相许,郎情妾意,可成了亲了,因为生活的鸡毛蒜皮,是是非非,也可能是成为一对怨偶。”
“可见夫妻之间,有了感情还是不够的,还是要一同努力经营,这才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容辞听冬婆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也不觉得吵,安安静静地听着,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回了洗浴室,洗漱完了便去东厢歇下。
。
谢珠与季丹姝今夜便留在春雪苑陪着谢宜笑,说些姐妹之间的私话。
谢宜笑还以为今夜是定不下心来睡觉了,结果实在是高看自己,忙了一整天了,也实在是累,三人也就是聊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夜安静而过,院中的夜风凉凉。
当天色刚刚有一点点亮色,谢家便有了动静,不多时,春雪苑便有了脚步声。
明心轻轻地敲门:“姑娘,可是醒了?”
谢宜笑心里还挂着今日要嫁人的事情,虽然没有激动忐忑得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但是迷迷糊糊的,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梦,具体梦见什么她也记不清了,但睡得不沉,听到声音便醒了过来。
“醒了。”她伸手揉了揉眉心,将一旁的谢珠和季丹姝喊醒,明心见她应了,便带着明镜等人进来,点亮了屋中的灯火,然后过来撩起床幔,挂在一旁的金钩上。
“姑娘大喜。”大家都笑着祝贺。
谢宜笑也笑:“多谢你们。”
红茶快速地取了鞋子过来:“姑娘一会儿先去沐浴驱尘汤,等夫人领着嬷嬷过来便给姑娘绞面开脸,然后便换上嫁衣,上妆。”
明镜接着道:“这上妆绾发便是我的事情了。”
谢宜笑乐了:“那便辛苦你了。”
谢宜笑穿了鞋子,从床榻上起来,然后对着那俩还在揉眼睛的人道:“我先去了,你们自己自便吧。”
谢珠道:“我们先回醉花苑换衣裳,一会儿便过来。”
“好。”
谢宜笑抬脚进了洗浴室,谢珠和季丹姝也赶紧起来,穿了衣裳去了隔壁的醉花苑,红茶留在屋里收拾床铺,明心在洗浴室兑水。
今日出嫁洗浴的汤水名为驱尘汤,里头加了一些药材,闻着有极淡的草木清香参杂着一点花香,待是兑好了水,明心又将一把系着红带子的桂叶柏叶之类的新鲜草叶放进浴桶。
谢宜笑觉得大为神奇,还撩起袖子捞起来看了一下,将明心吓了一跳,赶紧抢回来放回去:“姑娘莫要乱动这个。”
“这个有什么用?”
明心挠头:“也没什么用,姑娘您就当在床铺上洒红枣莲子就好了,就图一个寓意好。”
谢宜笑哦了一声,行吧,她懒得管了。
明心道:“姑娘您赶紧洗了吧,等天亮了夫人她们就要来了,可是要奴婢擦背?”
谢宜笑摇头:“不用不用,你去忙吧。”虽然说都是女子,但她总是不大适应让人伺候她洗澡这种事,故而平日里就算是泡澡,也是让人准备好水自己洗的。
院子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明心知道她的习惯,问了一句见她拒绝便没有坚持,赶紧去收拾屋子去了。
谢宜笑泡了汤水,便换了一身大红绣着金牡丹的交襟衣裙出来,她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不少,谢夫人与谢宜慧已经收拾好了,领着一位嬷嬷过来为她绞面开脸。
坐在妆台前,眼瞧着自己脸上被涂了一层不知道什么药膏,凉凉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抗拒。
那嬷嬷以为她怕,便对她道:“姑娘不必紧张,嬷嬷我手艺好着呢,保管是不会伤着姑娘的,也保管将姑娘的脸弄得干干净净的。”
第566章 家训
“有劳。”
“姑娘客气了。”
不能拒绝,谢宜笑只好认命,闭着眼睛任人在上面涂涂抹抹,再拿着几根纠缠在一起的丝线在她面上绞来绞去的。
不痛,但轻微的拉扯间一点点将面上细细的绒毛都绞了下来。
谢夫人与谢宜慧在临窗的木榻上坐着喝茶,看着屋里的人忙来忙去的,谢宜慧叹息道:“恍惚间似乎十几年二十年都要过去了,转眼咱们都是做婆婆祖母的人了。”
谢夫人也叹:“可不是,岁月如梭。”这么多年走来,虽然也会遇见这样那样的难事,有过得意也有过失败,不过如今儿女都长大了,也算是很圆满了。
谢宜慧道:“若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年,与咱们家十三一同长大,这该是多好啊,现在还年轻貌美,看看她这张年轻的脸,再看看我这张,唉......”
谢宜笑听了都笑:“虽然我很感动您要与我一同长大,与我做一对姐妹花的情谊,但若是丹姝听了,可是要生气了,您再年轻个二十岁,现在可没有她在啊。”
谢宜慧摸了摸下巴:“说的也是,她爹现在都老了,若是我年轻个二十岁,肯定不会嫁一老头子,那可能是没有她了。”
“吾家姐夫听了,怕是都要气得脑子都糊涂了。”谢宜慧的夫君季家老爷也不过是四十岁不到,还是很年轻的,哪里是什么老头子。
她这位姐姐,可真的是很会气人的,不管是谢老太爷还是她自家的夫君都总是被她气得跳脚,但又忍不住喜欢她这性子,简直是又爱又恨。
谢宜笑觉得活成谢宜慧这样,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他有什么脑子?”谢宜慧轻轻地撇嘴,“我同你说,宁愿是相信蛤蟆三条腿,也不信男人有脑子,这凡事还不是得靠我自己。”
谢夫人拍了她一下,轻咳:“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呢。”
谢宜慧只得是闭嘴了:“嗐,都是我胡说的,你忘了就算了。”
谢夫人道:“等客人便要来了,我们便要出去了,就让谢珠和丹姝她们陪着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便派人去和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