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见顾知轩似乎是有些压抑的沉默,又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秘密。
午时过后,饯行宴散,青婳王女回使臣馆收拾东西,下午还要进宫一趟,谢宜笑便陪同她一起去。
曹丝锦见顾知轩喝了不少酒,坐在屋子里发呆,忍不住在问了句:“你们对那位王女,未免是太过上心了些,恕我实在是不懂。”
顾知轩回头定了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顾知轩与曹丝锦的这桩亲事不过是两家联姻,长宁侯府也看中了曹丝锦管家的能力,他们婚前见面的次数都少得可怜,要说什么感情,那肯定是没有的。
但顾知轩以为,就算是他们婚前没有什么感情,可一旦成亲了,那就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时间还长,他们慢慢来就是了。
就算不能谈什么男女情爱,可他们也会是互相敬重在意的人,甚至是家人。
可是新婚之夜,她便提出了要给他纳妾,简直是一盆冷水从他头上浇下来,让他从头冷到脚。
她就这般明晃晃地告诉他,她对他一点都不在意,甚至都可以‘贤惠’地给他安排通房侍妾,一点儿都不在意他是否睡了别的女人。
顾知轩原本也不是那些斤斤计较的人,可因为这事,心里真的是极其不舒服,那口气自从新婚之夜就一直憋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大概是没想到,新婚之夜,他刚刚娶进门的妻子竟然说得出给他安排通房侍妾这种贤惠荒唐的话来。
曹丝锦微顿,不过她素来端得住,情绪变化也不大会摆在脸上,闻言却道:“我是夫君的妻子,既然王女与长宁侯府关系匪浅,与夫君关系匪浅,我自然是要过问的,待我知晓了,也应该明白用什么态度对待王女。”
“这倒是不必,她明日就要离开了,也无需你应对她。”顾知轩抬眼看向屋外的院子,再看看那明朗的天际,有白云悠悠而过。
“你若是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曹丝锦还以为他不会说的,听到这话诧异了一下,只见他抬手将屋里的人都遣退,待院子里的人都离去了,他才又转头看她。
“夫人在闺中的时候可是喜欢听戏?”
曹丝锦算不准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是点头:“偶尔。”
“可知有那么一出戏剧,唤作借尸还魂?”
曹丝锦眨了眨眼,答曰:“确实有。”
顾知轩喝多了酒,有些头疼,他伸手拧了拧眉心,又低头给自己添了半盏茶,然后才道:“或许我妹妹,正是如同那戏中人一般......”
曹丝锦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瞳孔一点点地放大,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脑子都是懵的。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那不过是前人曾书写的神怪之事,世间上怎么可能有借尸还魂这种事?
“夫君,你勿要骗我!”曹丝锦是不信的,觉得这是顾知轩随便找的借口糊弄她的。
“我为何要骗你。”顾知轩摇了摇头,忽然想和她说几句真心话,这些日子也实在是让他憋闷得厉害,他闭了闭眼道,
“原本我不该与人说这些的,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但你既然嫁了我,便是我的妻子了,与我福祸与共,我也愿意相信你,也不愿欺瞒你。”
“青婳王女,确实就是我妹妹顾幽。”
第866章 你是我妻
对上曹丝锦惊愕难以置信的表情,顾知轩面上平静:“昔日的那个顾悠,就是和怀南王有关的那个,其实是我妹妹,但也不是我妹妹了。”
顾知轩说起顾悠,真的是恨不得将人捏死,心中又隐隐作痛,若不是因为这个人,他大妹,甚至长宁侯府哪里有这样的下场。
虽然暗中下手要对付他们的是胡先生,但也都是因为顾悠与怀南王纠缠,胡先生才有机会借顾悠之事,借怀南王府的势力对付的长宁侯府。
不管顾悠胡先生还是怀南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宁侯府都不可能放过的。
“我大妹顾幽,在帝城素来有端庄贤惠之名,是我们长宁侯府精心教养出来的嫡长女,别说她之前和武安侯府的亲事是她自己点了头的,便是真的不愿,为了家族,她那样的姑娘也不会做出逃婚这种事。”
顾知轩越说越是觉得心痛:“在就要成亲的前两个月,她突然留书一封逃婚去了,在那个时候,我的妹妹应该就不是我妹妹了,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
“那个孤魂野鬼占据了她的身体,还借用她的名声她的身体做出了那么多的荒唐事。”顾知轩说到这里,手都在微微颤抖。
“长宁侯府曾将顾悠告上大理寺,你应该清楚。”
当初长宁侯亲自上了大理寺告顾悠杀人假冒,闹得还很大,曹丝锦自然是清楚的。
“她和我妹妹有很大的不同,但身体却还是那个人,我们长宁侯府知道之后,心中对她有恨,但是又不好将她弄死了,而且她这个人太能惹是生非四处树敌,只想着与她掰扯清楚,日后再无瓜葛。”
曹丝锦仔细回想,确实也知道这顾悠除了那张脸,完全不像以前的那个人的,若是借尸还魂,身体还是这一个,灵魂不同确实也是有可能的。
“长宁侯府还为我妹妹办了丧事,因为我们知晓,我妹妹她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了。”
“后来王女来了帝城,其间也有不少事情,也就是前一段时间,我们才知晓她才是我的妹妹。”
也就是说顾幽被人占据了身体,而后灵魂又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成了南越王女。
曹丝锦心头一跳,却又听顾知轩解释道:“你不要多想,我妹妹她没有害了南越王女,那南越王女生来便痴傻,不知是不是托生的时候出了问题,根本就没有魂魄。”
魂魄一说甚是玄妙,是否存在也未知,但如今似乎也只能这么解释。
曹丝锦松了口气,没有害了别人自然是最好的。
顾知轩道:“这些事情我也与你说一遍,入你之耳,日后便不要外传,若是叫人知晓了这些事情,顾悠还有我妹妹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长宁侯府也没有。”
世间谁人不怕死,故而人人想求长生,顾幽再得新生,在世人看来,仿若是窥见了那长生奥秘的一个方向,一旦是传了出去,谁人也护不住她。
曹丝锦背脊沁出一层冷汗,一股子寒意从她脚底下升起。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他原本可以不说的,他不愿说,她也不会真的逼问他,非要问一个清楚明白。
若是她传出去了,那他不是将他的亲妹妹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你是我妻。”顾知轩转头看她,“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等人,也实在不愿对你遮遮掩掩,再去寻找百般借口。”
他只是希望他们二人之间能坦诚一些,也不想她误会他与青婳王女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或是感情。
曹丝锦被他这‘相信’弄得懵了好一会儿,最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顾知轩见她没有作声,也没有再往下说,二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面前的茶水一点一点地变冷。
。
谢宜笑陪同青婳王女回了一趟使臣馆收拾东西,谢宜笑问青婳王女:“你离开,心中可是有什么不舍?”
青婳王女顿了顿,站在檐下看着院子,良久之后微微摇头:“没有了。”
昔日大家都觉得周氏是还没清醒,执着地认为青婳王女是顾幽,但今日她的这番话,青婳王女也有些看得出来,周氏应该是认出了自己的女儿,知晓了这一切。
她先前还有一点点的遗憾,不能告诉周氏她真的是她女儿,也担心她离去之后周氏可能再发疯,但如今看来,周氏已经是心中有数。
“前尘往事,我会将他们放在心里,也仅此而已。”
谢宜笑闻言笑了笑:“王女通透。”
既然这一生怕是都无缘相见,记在心里,过好自己眼前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九夫人回去吧,我该是进宫了。”青婳王女语气淡淡,似乎又回到了她最初来到帝城的时候,冷淡至极,如同那皑皑雪山的一株雪莲花。
“明日我送你出城。”谢宜笑觉得自己的声音微哑,实在是有些舍不得,“你我通信不易,但若是王女大婚,到时候可否书信一封前来,我等若是有机会,便去恭贺大喜。”
青婳王女顿了片刻,而后应了一声好。
谢宜笑笑了笑,而后转头离开,刚刚出了门便见有车队往使臣馆这边走来,缃叶问使臣馆的护卫:“那些人是什么人?”
护卫道:“今日是西越国使臣到来。”
“西越国?”谢宜笑倒是想起来了,西越国的折兰公主如今还在牢里等着西越国再派使臣来接。
不过那都是二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西越距离东明很远,也不至于传个信都要六个月来回吧?
折兰公主一心想借东明的势掌控西越做女帝,看来这西越的人似乎也不想再接她回去了。
“我们走回府吧。”谢宜笑不想多管此事,便上了马车匆匆离开,路上的时候还问了缃叶折兰公主的情况。
“折兰公主倒是没什么情况,一直被关在牢中,不过她曾要求见陛下和太子,都没有人管她。”
“说起来她也是算计得太多,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最后将自己折了进去。”
第867章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布局算计,原本就得环环相扣,若是哪里出了问题,那就有可能全数崩毁,像是折兰公主这般,便如同悬崖上走独木桥,一旦有哪里出了差错,就会跌一个粉身碎骨。
西越国派遣而来的使臣刚刚下了马车,便见有一辆马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方才那是谁?”
随行而来的护卫并不知,于是便上前去问使臣馆守门的护卫,因为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守门人也会答告知,免得发生什么冲突。
过了会,护卫得了想要的消息,便回来禀报:“回王子,刚才那人是东明容国公府的九少夫人。”
“哦?容国公府的九少夫人?”年轻的王子微讶,对于东明的事情也有一些了解,至少这容国公府的九公子究竟是何许人。
这位西越国的使臣不是别人,正是折兰公主的胞弟——西越王室嫡子祁州王子。
祁州王子不过十九,生得眉眼清俊,此时他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些笑意,瞧着就是一副温柔疏朗的模样。
“她来使臣馆做什么?”
“是送南越王女回来的,南越王女明日便要离开东明了。”
“听说南越王女有倾城之姿,国色天香,乃是天下间难得绝色。”祁州王子言语之间有些可惜,若是他来得早一些,或许还能多见几面这位美人。
须臾,他又道,“不若此时便去拜见南越王女,看看这南越王女到底能不能担起这倾城绝色之名。”
对于还关在牢里的折兰公主,祁州王子真的是一点都不急,还有心思去看南越王女到底有多美,是真的国色天香还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护卫赞同:“这天下第一美人,确实值得一看。”
据闻这位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若是擦肩而过都不能一见,实在是可惜了。
下午。
青婳王女入宫辞行,而后又回了长宁侯府居住,这一夜她与周氏睡在一起,一直聊天到天明将至,等到了日头渐起,她才从长宁侯府离开。
离开的时候带着长宁侯府给她准备的嫁妆,因着路途遥远,一些桌椅柜子屏风是没办法带走的,最终只带走了给她准备的珍宝首饰、衣裳布匹、书画孤品,补品药物,东西一箱一箱地垒起来,足足装了三辆马车。
在礼部的安排下,南越使臣便准备着离开,谢宜笑与容辞携同前来为她送行,长宁侯府一干人等也来了。
“青婳王女为何不多留一些日子?”西越祁州王子见青婳王女真的要走了,面上委实有些遗憾,若是早知有这么一位美人在此,他也不拖着了,早些过来,指不定能得美人多看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