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中午从同安出发的,飞了十多个小时,到了伦敦还不到当地时间七点。
但穆向远的生物钟已经到半夜了,他晃了晃身体,拉着行李箱上了机组车。
以前他跟安鹤一开玩笑,说一飞国际,就觉得自己进了时光隧道。忙乎大半天,时间又回来了。
他挺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又要去哪儿。
安鹤一就让他醒醒,说自己在隧道口等他呢,等着拍醒他。
“穆机长,您是回酒店还是跟我们出去转转?”副驾问道。
穆向远摆摆手:“我待会儿去买点茶叶,我家属喜欢这儿的红茶。”
“还真是,我每次碰到穆机长飞伦敦他都要买茶叶。”乘务长插了句话。
这一说,让人感觉“买茶叶”跟个什么暗号似的,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让穆向远一愣。
“真是买茶叶。”穆向远又强调一遍,“我家属是医生,提神用的。”
“急了,还给说急了。”乘务长连忙摆手,给他道歉。
别的事穆向远很少辩白,这事儿不行啊。这关系到他的清白啊,而且他可不想安鹤一也那么想。
也不知道怎么的,穆向远掏出手机给安鹤一发了条微信。
“我到了,去给你买茶叶啦。你睡觉了吗?”
没想到安鹤一秒回:“躺着了,在看你的平板。你怎么下载了这么多动画片?”
“哈哈哈,你看吧,那我留着一个人傻乐用的。”
穆向远发完之后,再抬起头脸上挂着笑意,一侧脸,正看到自己映在车玻璃上的表情。
原来他在安鹤一面前,笑得这么傻呵呵的啊。
*
像无数个启程落地一样,穆向远又坐在了驾驶舱左座上。他瞅了眼这一程的副驾,发现小许也晒得挺黑。
他们这职业,虽然看起来是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可是晒啊。
机长晒左脸,副驾晒右脸,只有观察员在观察阶段稍微好一点。
且全年没有时间能缓一缓。
不过穆向远想得开,他家安大夫常年在屋里,是真得白。
一家派一个代表白就行了,穆机长如是想。
这次回同安,他能歇两天,想着安鹤一,他美滋滋地戴上耳机,投入到忙碌的飞行任务中。
一路航路畅通,没有什么突发天气,直到进了国境,开始降高度之后,管制通知航线有些拥挤,让他们控制速度。
这是常有的事,特别是这样的旺季,穆向远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飞机逐渐下降,加入同安机场的着陆队列后,穆向远和副驾开始做一系列的检查。
“放轮。”穆向远看着飞机速度,沉稳地喊出口令。
副驾扳动起落架手柄,飞机却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片刻噪声,而仪表也没有显示起落架已经放好锁定的绿灯。
穆向远和副驾快速对视一眼,说道:“我们复飞。”
坐在客舱里的乘客瞧着自己已经无限接近地面,可飞机又扬头飞走了。
在乘客面面相觑时,穆向远正在驾驶舱里飞速地想着办法。
盘旋数圈进入等待程序后,穆向远冷静地对副驾说:“小许,你来操纵飞机,我来和管制联系。”
“我…”面对这样的紧急情况,小许难免紧张犯怵。
“相信自己,也相信我。”穆向远语气坚定,“我们一定可以处理好。”
“好,飞机我操纵。”小许终于稳住情绪。
穆向远在频道里清楚地表达出飞机此刻遇到的情况,机组需要低空通场请地面观察起落架是不是真没放下。
很快,乘客又发现自己无限靠近地面又离开。这时,敏感的人发现不对劲,座位间出现了躁动的声音。
穆向远收听着频道里的声音,确认起落架确实一个都没放下来后,他沉声道:“请地面做好迫降准备。”
右边的小许听到穆向远的话,不禁双手握紧了操纵杆。他俩身后的观察员大气不敢出,听着穆向远快速决策并下达指令。
“小许,监控好飞机状态。”穆向远伸出手,放在正常飞行时没用过的备用放轮手柄上,“尝试重力放轮。”
这是飞机的备用系统,手指压下去,会释放起落架的液压,让它们因为重力掉下。
除了频道里的陆空通话声音,三个飞行员都屏息等待这次放轮会不会成功。
穆向远深知这并非灵丹妙药,其他航司的飞机也发生过重力放轮失败的情况。
如果走到那一步,穆向远将会亲自执行迫降。
同一时间,安鹤一站在无影灯下,眉头紧紧皱着。他声音发紧,看着咆哮的出血,汹涌不停。
片刻慌神后,他急促地说:“快去请吴主任。”
匆忙的脚步声后,安鹤一退到一旁。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老师说:“死亡时间……”
第19章
下午一点半,手术按部就班地进行。
安鹤一有条不紊地切皮、开颅、分离脑池,暴露肿瘤位置。他仔细看了眼肿瘤性状,顿时心沉了下去。
肉眼看到的真实肿瘤和术前影像里的并不相同,此刻安鹤一面对的,是比先前诊断的情况更为危急的肿瘤。
瞧见安鹤一停住了手,一助小声问了句,他回过神说:“是神经鞘瘤,继续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