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归去来找不出杜潜龙的破绽,亦或没有足够的把握?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只见飞锤越转越疾,虽听不到风声,但地面的春草已经开始断折,那是被听不到的风声所激断的。
开始时谁也没留意这些,但时间稍长,地面上的断草越来越多,有的已经被激飞到了半空,随着飞锤一起旋舞。
这下子,所有人都留上了意,再看归去来的气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有加强之势。其实他的飞锤虽重,只是初时抡起费点力气,一旦旋转在空中了,反倒只需要用手指轻轻拨动即可,根本不用花多少力气,这一点旁人并未想到。
随着断草落叶的不断激飞,归去来的身形已堪堪被隐藏这个草叶所围的圈子里,众人眼前出现了一幕极为诡异的场景,归去来的兵器如同一条飞舞的乌龙将要施雨一般,带着漫天水气,看来只需要等到天雷鸣震,电闪行空,便要将倾盆大雨施放出来了。
然而雷电却始终不发作。
顾风尘赫然明白了,归去来之所以不攻,要的就是眼前这种形式,现在先手已经尽握于归去来之手,而那些飞舞的草叶,便是雷电的前奏。
他刚想到这里,只听归去来一声惊心动魄的尖啸,呼的一声,风雷大作,飞锤已随手而出。
顾风尘猜得不错,就在方才,归去来突然劲力一展,那些漫空飞舞的草叶突然如同生了眼睛,全部向杜潜龙飞去,这些草茎碎叶虽然质体柔弱,但在归去来的内力所激下,也与刀镖等利器相差无几,真若视如不见,全身定然被划成碎布。
而比这些草叶更为致命百倍的,便是归去来的“别来无恙”,如果被它击中,真要比被天雷震噬还要可怕。
一时间,万千惨绿的草叶如同倾盆大雨,向杜潜龙倾泄而下,在这些草雨之后,那飞锤如同一条乌龙,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滚滚而来。
这一击的声势,无可沛御。一招发出,连天地都仿佛暗了一暗。
群雄悚然失色,几乎每个人都在想同一件事,那就是幸好此时与此人对敌的不是我。
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几乎同时转向杜潜龙。很多人都为他担心,只凭一根长不及三尺的囚龙棒,能否接下这雷霆万钧的一击。
此时的杜潜龙,脸色不变,身形不变,甚至连眼中的寒光,也没有闪烁半分,不说别的,单说这份定力,便是江湖罕有。在他眼里,仿佛飞来的不是可以致人死命的兵器,而是一缕清风,一线阳光般轻柔温顺。
但飞锤总归是飞锤,绝不是清风阳光,而且这条飞锤在归去来的手中,似乎已变成了活龙,半空中仍在游移,显然留有后力。杜潜龙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一眼便知,那些激飞的草叶只是如同大军的先锋,只要自己不肯硬接,向边上闪避,那么后面的飞锤便会一击而中,无论他躲向哪里,总难脱出飞锤攻击的范围。可以说归去来这一锤,看似尽力,实则留有极厉害的后招,看似极刚,实则刚中带柔,极难抵挡。
说来繁琐,但当时的情形,可是电光石火,甚至连眼睛也不及眨上两次,那些激飞的草叶便已到了杜潜龙眼前。
风雷滚滚,天地失色。
但就在这惊沙坐飞,乱草飘蓬的晦暗杀气中,突然飞起了一道清亮的龙吟。
这声龙吟,来自于杜潜龙那条水火囚龙棒。
伴随着这声龙吟之音,杜潜龙已然出手。
他的囚龙棒赫然直伸,如同一条迎着风雨而上的逆袭金龙,钻进了无边的草雨之中。
草雨如一张大网盖下,而杜潜龙的囚龙棒,便要钻破这张大网。而且他做到了。
草叶毕竟不是金铁之质,杜潜龙将那条囚龙棒如投枪般刺入草网之内,轻轻晃动,围着棒身,啸起了龙吟之声,而且一股气劲由棒身旋转而出,越转越大,越转越急,轰然一声响,漫天草叶全都四下飞散,天宇为之一清。
众人眼前亦是一清,只见无数草末由头上落下,有些人伸手接住几条,但甫一入手,便如同烧透的草灰一般,碎成粉末。
当世两大高手的内力拼之下,不要说草叶,就算是花岗石,也一样会粉身碎骨。
杜潜龙以自己的绝技“龙旋气”破去了草叶,但后面还有一条乌龙也似的飞锤,这才是真正致命的。
只见半空中阳光刺目,在这刺目的阳光下,一条乌龙呼啸而来,而它的对面,那条囚龙棒则如一条金龙,张牙舞爪,凝阵以待。
双龙相搏,后果会是如何?
眨眼之间,两般兵器已将相撞到一处。
此时杜潜龙的囚龙棒一直在平空划着圈子,而所发出的气劲也越来越响,棒上的两条金龙似是活了一般,等到飞锤击来的一刹那,杜潜龙赫然发出一声断喝,手臂运力,用上了九成内力,嗡的一声响,那条囚龙棒猛地发出一阵剧颤,划出的圈子更急,急得使人光凭眼力,已看不出它转得有多快。
整条棒赫然变成了一条锥形的口袋,袋口便是棒头所划出的圈子,而袋底,便是杜潜龙的手腕。
疾飞而来的锤头,正好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口袋中。
蓦地一阵金铁交击声响起,如同密雨打荷花,也不知有多少响,那是棒身与飞锤在碰撞,听得人牙酸耳悸。
归去来的这一锤,在经过无数声交击之后,终于没有余力再进一寸,被裹在了囚龙棒所形成的口袋中。
杜潜龙竟是以棒身,抵消了这威力无比的一锤,真正做到了以拙御猛,以柔克刚的境界。
旁观群雄几乎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杜潜龙居然有此应变力与深厚内功,二人交手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刹那,但双方都运用了极高深的功力,归去来攻得诡异狠辣,杜潜龙破得干净利索。
众人被二人这一攻一守惊得张大了嘴,竟是谁也没叫出好来。
但是场中的搏杀并未结束。
杜潜龙破去这一招飞锤,自然不能让对方老老实实将兵器收回再行进攻,这一回合该到自己争先抢攻了,现在锤头已被他制住,形势已有利于已。
他突然将囚龙棒一挑,飞锤锤头赫然飞了起来,直上半空,同时杜潜龙猱身而前,将囚龙棒做短剑用,直刺归去来的前心。
眼下飞锤已然被挑上半空,归去来要想收回兵器再行进攻,已是万万不及,如果不收兵器,以一只手对敌,绝接不下杜潜龙这一棒,可如果双手来接,势必会失了兵器,到时候杜潜龙就算伤不到归去来,只须撤身一退,归去来的兵器不在手中,便算杜潜龙胜了。
眼前情形,不必拼出生死,只要一招得手,胜负可知,双方都是高手,自重身份,绝不可能撒泼抵赖。
杜潜龙守御时,凝如山岳,仿佛九牛拉不动一毫,此时这一进身,快似灵狐,丝毫不显老态。当真是静如处子,动若脱兔。
囚龙棒说到便到,棒头的尖端呈锥形,外加两侧的金龙尖牙,真要被点到,不但内腑会受重创,金龙尖牙兼有放血之功效,绝对是内外皆伤。杜潜龙年轻时曾与人对敌,只用这囚龙棒点到了那人一下,对手外伤不重,只破了一寸来长的口子,但杜潜龙内力撞击之下,那人全身几近一半的鲜血都被激了出来,当时毙命。
此时归去来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杜潜龙疾似风火的攻击之下,他能否全身而退么!纵使全身而退,又如何挽回败局?
顾风尘向红莲教那边看了一眼,泠菱仍旧稳稳而坐,脸上没有一丝担忧的表情,竟似真有成竹在胸,好像已经算定归去来必会胜这一阵一样。
再看场中的归去来,脸上亦是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已算准了对方的攻击,眼见棒头点来,他居然是理也不理,反手一扯,将飞上半空的锤头扯了回来。
归去来的这一扯,并非简简单单的将飞锤收回,而是有的放矢,锤头没有飞向手中,而是斜斜砸向杜潜龙的后心。
同时归去来伸出空着的左手,抓向点来的囚龙棒。
如此一来,倒变成了杜潜龙腹背受敌,身后的飞锤呼呼挂风,威势刚猛,眼前的归去来单手便要抓棒,如果他真的能将棒子制住,那么杜潜龙便无法躲过飞锤,就算归去来抓不住囚龙棒,也能将棒子阻上一阻,哪怕只是眨眼功夫,身后的飞锤便要打到了。
现在杜潜龙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抽身旁跃,放弃自己的这一攻,以躲开身后的飞锤,要么硬着头皮而上,在飞锤打到自己之前,冲破归去来的五指关,将之重创。
而这后一种选择,实则在拿自己的性命为赌注,赌归去来只凭单手,挡不住自己的棒子。
究竟是闪,还是赌?(未完待续)